宣椱的氣息近在咫尺,撲上她的面頰。

“謝謝。”甘草站直了身子往後退了半步,略微垂了垂頭,好在天色已晚,不然讓宣椱看見自己滿臉羞紅的樣子,那真是丟人死了。

“你先回家吧。”宣椱臉上依舊淡淡的,眼眸深處卻透著不易察覺的孤寂神色,“放心好了,我沒事的。”

甘草看著心裡難過,也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幫他排解,想起常聽人講借酒消愁,自己雖然並不知道醉了能不能真的解愁,也還是主動提議說:“反正也沒什麼事,再陪你待會兒吧,要不然咱們去酌情酒吧喝一杯?”

宣椱似乎是想揣度她的真實意圖,淡淡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好。”

這是繼上次的強吻事件之後,甘草第一次去酌情酒吧。好在此時兩人各懷心思,無暇惦記其他。宣椱先是點了幾杯Sour,三兩下喝乾淨了,索性要了兩瓶龍舌蘭,什麼也不兌,直接對著瓶口喝水一樣往下灌。這種喝法看得甘草心驚,忙出聲攔他:“你晚上吃了飯沒有?這麼喝太傷胃了。”

宣椱這才像是記起身邊還有個人似的,擰開另一瓶,拿了個小玻璃杯倒了半杯遞過去:“不是要陪我嗎?”

甘草一愣,伸手接過來:“成,我陪你喝,那你自己少喝一點。”說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頓時從喉嚨到胃像是點起了一片火。她平時雖然也會跟穆璞雲來喝上一杯,卻大都喝的是雞尾酒,最烈的也就是百利甜,從來也沒試過這樣打白口喝龍舌蘭。沒輕沒重地灌了這麼一口,就跟嗆了水似的,抱著嗓子只是咳嗽。這才曉得厲害。

宣椱見她咳得狼狽,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眼裡浸著薄薄一層水汽,手上還牢牢攥著玻璃杯,順手將杯子從她手上奪下來,把剩下的酒一口氣全倒進自己嘴裡。甘草來不及阻止,想著這杯子是自己剛喝過的,他居然也不擦不避拿起來就喝,心裡居然有股奇異的歡喜。只這一個念頭的工夫,宣椱就已經幹掉了手上的一瓶酒。趕忙把第二瓶搶過來抱在懷裡:“要喝酒也可以,咱們慢慢喝成麼,別喝這麼急。”

“好,你慢慢喝。”宣椱說著又揚手叫服務生又送了兩瓶過來。甘草只好沒脾氣地把懷裡的酒又放回桌上,嘴裡嘟囔著:“再喝就醉了,你明天不上班了嗎?”

宣椱沒理她,自顧自地猛灌,兩瓶龍舌蘭下肚,臉上早泛起醉意。甘草勸也勸不住,管也管不了,正沒轍的時候,卻聽見他像是自語似的說:“他倒是死得乾脆。”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旋抹紅妝(4)

甘草愣了愣,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說:“有人說,肝癌是所有癌症裡最疼的一種。”

“你覺得他可憐?”宣椱抬起頭看她。

甘草嘆了氣口:“我那天隔著門縫看了一眼……我只是覺得,他挺著疼了那麼多天,受的罪也夠了。而且,連汪青碧都說‘憂傷肝’,我想他這麼多年,一定過得也很艱難。”

宣椱輕哼了一聲:“他疼?他艱難?他住著最好的病房用的最好的醫生,汪青碧給他弄的杜冷丁都趕上醫院庫房的量了,我媽死的時候才叫疼叫艱難,當時又沒錢,正經病房都住不上,只是在醫院過道里加了一張床,她一輩子都要強,就是我們住鐵皮屋,也得要收拾得利利落落才出門見人,結果臨到快死了,卻像個要飯的一樣躺在那裡,醫院裡醫生看病人也看得多了,誰也沒把誰當回事,她就自己死扛著,實在疼狠了才叫護士,護士來了什麼也不問,打完一針止疼劑就走。止疼劑頂什麼用?無非也就是個心裡安慰。她一直再跟我說:‘我不要死,要是我死了,你怎麼辦?你還這麼小。’”

甘草聽他說的悽然,心裡也不好受:“她對你真好。”

宣椱轉過臉去,睫毛上似乎被燈光暈上一層薄薄溼氣,讓人無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