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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在說什麼?你生病了嗎?”“沒有,我很好。”我說:“如萍真的死了!她開槍打死了自己,她自殺了!”“天哪!”媽媽喊了一聲,腳軟的坐在床沿上。喃喃的說:“這不會是真的,這不會是真的!”
“這是真的!”“為什麼?”媽媽問。我“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憋了一整天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水,一湧而不可止。我把身子翻過來,臉伏在床上,痛哭不已。方瑜用手繞住我的肩,拍著我說:“別哭了,死生有命!”
“命?”我哭著叫:“她的命在我手裡,你不懂,方瑜!我覺得是我殺了她!”“既然已經成了事實,哭又有何益?”方瑜說:“眼淚能換回你心內的平安嗎?這世界原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依萍,如萍是有福了。”“你是什麼意思?”我抬起頭來問。
“人生的兩面,生與死,你能證明明哪一面更幸福嗎?她已經解脫了,她只把痛苦留給活著的人!我們都把死看成一件很悲慘的事,那是對我們活著的人而言,對死者來講,雙腳一伸,他就無所謂快樂悲哀和痛苦慾望了!”
“你的話不像個教徒。”我說。
“我是在痛苦中想透了。”她說。
我呆呆的坐著,對於生和死,一時間想得十分的虛渺和遙遠。方瑜不知是什麼時候走的,我一直那樣呆坐著,坐到夕陽西下,坐到天際昏茫,坐到夜色來臨。媽媽對我說了些話,我一句也沒聽清楚,直到何書桓來了。他站在我面前,疲倦、蒼白而傷感,媽媽推了張椅子給他,他坐進去,用手支著頭說:“我決定用土葬。”“為什麼?”我說。“留一個讓人憑弔的地方。”何書桓輕輕的說。
“可是——”我的思想恢復了,慢吞吞的說:“你知道,那邊一點錢都沒有了——”“這件事讓我來辦吧!”何書桓說,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和煩躁。他的眼睛瞪著我的床單,始終沒有投到我的臉上來。說完了這句話,他就咬著嘴唇,默默的發愣。我凝視著他,忽然間,覺得他已經距離我非常遙遠了。一層隔閡在我們之間莫名其妙的升了起來,我雖看不到它,卻清楚的感覺到了。我無法捉摸他的思想,也無法讓他注意我,他看來那樣沮喪而若有所思,彷佛完全陷在另一個我不解的思想領域裡。我開始模糊的感到一種驚恐,一種要失去他的惶然情緒,為了打破這使人心慌意亂的沉寂,我用近乎緊張的聲音說:
“爸爸也病了。”“怎麼?”何書桓皺皺眉,聽不懂似的問,他還沒有從他的思想領域裡走出來。“爸爸病了,醫生說要送醫院。”
“哦?”他的眼光在我臉上一掠而過,聲調平淡而冷漠,彷佛還沒有完全弄清楚我的意思。
“醫生說是中風,可能半身不遂。”我倉猝的解釋,聲音是顫慄的,我想哭。“哦。”他又“哦”了一聲,再看看我,就從口袋裡取出一疊鈔票,放在床邊的小櫃子上,說:“你先拿這個去辦吧,明天我再送點錢來。”我脹紅了臉,心中焦灼而委屈,我說這些,難道是為了想問他要錢?可是,他的神情那樣蕭索落拓和淡漠,他甚至沒有正眼看一看我。我的心臟抽緊而痛楚起來。“別離開我,書桓!”我心底在叫著:“別鄙棄我,書桓!我需要你,請幫助我,我那樣孤獨!”我心中反覆的喊著,向他祈求的喊。但是,他聽不見,也感不到。他站起身來了,好像一切事都已交代完了似的,向門口走去說:
“我要回去了,一整天都沒有回家。如萍的墓地,我買了六張犁山上的一塊地,天氣太熱,不宜停棺太久,後天就下葬!”“你要走了嗎?”我心亂如麻的問。
“是的,明天早上,我會再送錢來。”
錢,錢,難道我們之間,就只有錢的關係了嗎?我跟著他到大門口,心如刀絞。“書桓,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心裡哀求的叫著,但他卻那樣漠然,那樣無動於衷!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