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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鐵芳哭了一會,便親自到外邊叫來了人,僕人廊夫們,連毛三都進來一看,不由都把臉嚇白了,好在這時的天色已漸昏黑,他們的驚慌表情別人也不大能看得清。這些人還都以為這幾根石頭樁子是叫瘦老鴉和突來的那姓徐的暴客給弄倒了的,他們把老善人壓死的,所以韓鐵芳叫人去把老善人身上的石樁搬開,那毛三就吐著舌頭說:“別搬呀,也是一件人命案呀!非得報報官,叫衙門裡的人來搬不可,不然驗屍官不能答應呀!”
韓鐵芳卻怒斥說:“混蛋!胡說甚麼!快些,將老員外抬到房裡去!”
瘦老鴉又同韓鐵方說:“這件事還是不要叫人聲張才好。”韓鐵芳遂又向這些人嚴詞囑咐,這些人更都弄得莫明其妙。大家費了半天的方才把老善人身上壓的那根石樁抬開了。
幾個人又往起來抬老善人的屍體,毛三又點上個燈籠來照著,就將老善人的屍體抬到了正院的正房,韓鐵芳低著頭,隨著剛要進到正院,瘦老鴉卻從後面一拍他的肩膀,韓鐵芳回頭,瘦老鴉就悄聲跟他說:“我們要走了,你也不要憂煩,今天晚上你沒功夫,明天晚上你千萬到我那兒去一趟,可記住了!”
韓鐵芳點點頭,又見徐廣梁站在很遠之處,發著呆似的,樣子十分的抑鬱,瘦老鴉又囑咐韓鐵芳把這件事隱瞞下去,不必聲張。韓鐵芳又連連地點頭,眼看著瘦老鴉那餓鬼似的影子,跟徐廣梁那嗒然喪氣的模樣,他們一同出馬廠的偏門走了。
此時幕色愈厚,天上星月耿耿,韓鐵芳也垂著頭進了北房,就見胞妹玉芳,和妻子陳氏芸華,跟幾個婆子丫簍們,都正圍著床放聲大哭,悽慘之聲入耳,使韓鐵芳的心震,不禁又流下淚來,同時又想起幾年前母親秦民身死時的情況,不由就撫胸頓腳地大哭起來。
他緊緊地搬著胸,胸懷裡邊就藏著秦氐臨死之時,給他的那塊紅蘿,他因此更想起親生的母親,就是那姓方的官太太,他想當年母親在風雪荒山之中橫遭汙辱,終至於落在黑山熊惡賊之手,這些年……他想:都是為這床上的死老頭子所害,他立時又忿然,對著床上的死屍已毫無憐惜,更認為十九年來的撫養之情並不能抵消他當年的罪惡。但是,他卻又抑制不住緊流的眼淚。
室中的悲哀之聲如潮水似的,高漲了一陣之後,又漸漸地落下去了。韓玉芳小姐就拭著淚,一邊硬嚥著,一邊問她的哥哥,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爸爸他老人家怎麼會叫石頭樁子給壓死了呢?”
韓鐵芳卻皺著眉憂鬱了良久,似乎忘了他妹妹剛才問的甚麼話,心中卻又想到了別一問題,他的妹妹向他又問了一遍,他才說:“是因為剛才來了爸爸的師弟,爸爸在人的眼前逞能,爸爸他……”
說到這裡,心中忿恨,覺得喚那樣的人為爸爸,實在是一種奇恥大辱,但是已經叫了這麼些年了,他又不禁的嘆氣,就又說:“他在人前逞能,要顯露他雖年老,還是力大無比,就將三根石樁都已拽翻了,剩了最末的那一根,他就……被壓死了!”
玉芳小姐聽了又哭,那陳氏芸華在燈旁拭淚,燈光照著她的發影、悲容,韓鐵芳的心裡又不免有些慚愧。這個年輕輕的妻子,雖然姿色平常,雖然性情呆板,在自己的眼中她是毫無風韻,然而卻也無失德之處,將來自己遠走天涯,歸期難上,她……韓鐵芳就向他的妻子看了一眼,又對他妹妹說,“你們也不必哭了,他老人家雖死得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