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異性的吸引力,或許是他的職位,或許是他具有一種男性的粗獷,一種若愚所沒有的果斷的氣魄,總之,她忽然有一種想逃遁的意念,好像有個聲音在說,快走,快躲,不要惹禍!她慌亂地四處尋找,並沒人,只他們兩個。她在心裡咒了一句:見鬼,你怕什麼?!於是她說:

“你想去哪裡走走,柯瑪校長?”

“團體里人人都叫我菲力,請你不要這樣正式,好嗎?我們走到巷口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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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她的臉紅了。菲力,她可叫不出口。可是她還是點了下頭,和他並排。他還是穿著吃晚飯時的那套,只在臂彎裡挽了件灰白的單夾克,他朝她身上打量了一下,她立即打了個寒噤,渾身不安,因穿了短褲及無袖T恤,恨不得有一大塊布從天而降,蓋住她裸露的大腿。但他只說:

“你冷了吧,喏,把這個披上。”他把夾克遞過來。

她忙向旁邊一閃,“噢,不用,我不冷,謝謝。你們跑了一天,晚上還開會,這次來中國,真夠你同墨院長忙的了,倒是我們幾個,很逍遙。”

“會很簡單,草擬了交流合同,這種使雙方都得益的措施,大家都樂意做。明天經南大校長、行政副校長及國際交流主任過目之後,雙方簽字,就成立了。”巷裡有微光,她看得見他興奮的神色:“今天一日,我學到了不少東西,先是看到了一個有原則、有理想的學者,後來經立言一番話,更看到了郭校長的大丈夫氣概,立言說的,百屈不撓。這樣一個人物,居然不被珍惜,真不應該!可是他吃了這麼大的苦,居然不放棄當初的理想,太難得了!”他嘆息了一聲,搖了一下頭,說:“我真不懂,中國政府,對這樣一個人才,不但不重視,而且被糟蹋,這在美國,是絕對不被允許的,絕不會發生的。真,你能解釋一下,文革的意義嗎?”

她忙說:“我不能,我雖是中國人,但在美國住了這麼多年,而且,我一向不是很關心政治的,文化大革命的意義,恐怕要去問黃教授。”

“我不是沒有問過,他也解釋不清楚,只說,它的出發點是正確的,為了糾正並推翻濫用權利,腐敗了的高階幹部,後來變質了,失去控制了,造成了嚴重的損失。我想,回學校之後,我要花點時間看些有關的書。這次來,我真學到不少東西,第一,自己對中國瞭解的欠缺,第二,中國人是個肯吃苦,有韌性的民族,第三,我們不太珍惜我們所擁有的。同你們中國比起來,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這時兩人已走到臨大街的巷口。光線明亮一些,如真驚訝而有點欽佩地望著他。一個是一校之主的校長,一個是教授隊伍裡底層的講師,如果說不是組團來中國,他們可以在同一個學校二三十年都不相謀面的,但在這次邂逅中,他們相識,他不但沒有高高在上,反而坦率地向一個相識才一週的同事披露自己的不足。她不能想像墨院長會對她講這一席話。墨院長能幹,但他有各種面具。柯瑪校長也能幹,但他是他自己。墨院長把她當下屬,柯瑪校長把她當朋友。她一面望著他,一面慶幸自己參加了團,至少認識了一個不端架子的上級。一陣風,帶來一股香味,她吸吸鼻子,衝口說:

在誤解之前(15)

“柯瑪校長,你肚子餓不餓?我想請你吃宵夜。對街有家餛飩店,我們去試試,我可以向你保證它比在美國吃到的鮮美得多。”

他居然很爽快地說:“好呀,正好我肚子有點餓。”

她一碰癟搭搭的短褲口袋,臉漲得通紅,張口結舌地說:“呀!我沒帶錢!”

他輕拍一下她的肩胛,笑著說:“走吧,這次歸我請,下次由你。”

她一面走向小食鋪,一面覺得滑稽。校長的口氣好像他們是時常見面的好朋友一樣,下次?還有一週旅程就結束了,怎麼可能還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