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和寶釵,只覺自己二人若也能似這燕子一般,正大光明的相依相隨,共效于飛之樂才好,這麼一想,倒把那點子抱怨又給忘了,不知不覺就走出去幾步,探頭一看,屋簷上巢已築成,只小燕子還未孵出來。

寶釵也悄沒聲地站出去,看一眼燕巢,再看一眼門前,感慨道:“又是一年春天了,記得前年那時候,你才這麼點。”她比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想了想,又壓低一點,比在胸口,黛玉白她一眼,道:“你心裡我就總那麼矮,像個長不大的小姑娘麼?”

寶釵看一眼巢中燕子,淡淡笑道:“說你笨,你又不肯認——小姑娘房裡能有燕子來築巢?”

黛玉奇道:“你這倒是奇聞,怎麼燕子還要分人是不是姑娘?”

寶釵一本正經地道:“燕子當然分了,譬如小姑娘家家的,沒定性,愛耍個小性子,時不時要拿鳥兒出個氣,早上又不起來,不開簾子讓它出去,晚上又不睡,總要點著燈惹它厭煩,還總在它眼前浪費燕窩,你說這燕子見了,是不是難過?若是大姑娘家呢,自然是溫柔體貼,貞靜嫻淑,隨分守時,不溫不躁,燕子見了這樣的姑娘,就最喜歡,不但自己來,還要把它的伴侶帶來,築了巢,生一窩小燕子,早上出去覓食,晚上回來安歇,一家子其樂融融,不知多好呢。”

黛玉臉上一紅,伸手一戳她道:“你又在胡說八道。”

寶釵捉住她的手道:“你是大才女,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我怎敢在你面前胡說?”

黛玉輕啐道:“你豈止是敢在我面前胡說?你簡直一天到晚都在我這裡胡說亂道!也不知你一天要吃多少油,滑得你嘴皮子都發光了!”

寶釵笑道:“我嘴巴上有什麼,你難道不知?”

黛玉把她手一甩,走進來,自己叫紫鵑盛飯,又道:“我是你什麼人呢,什麼都知道!”

寶釵見她也退了一步,已是千歡萬喜,肚中夜裡剩的那點脾氣也隨風吹散了一般去得乾淨了,因貼在她耳邊輕笑道:“你若不知,待會嚐嚐就知道了。”

惹得黛玉又瞪了她一眼,把筷子一捏,道:“還有沒有吃飯的規矩了!”

寶釵方笑著坐下,一頓飯工夫,倒望了黛玉幾十次,雖是未開口,那雙眼睛裡倒是什麼都說了似的,把黛玉臊得臉紅,一口一口,吃得分外咬牙切齒。

兩個用飯畢了,寶釵起身要走,黛玉雖面上還作個惱人的樣子,見她真要走,又問:“你做什麼?”

寶釵道:“你不是不喜我與你相處太久麼?我便回蘅蕪苑去,你自己一個人待著,要看書,或是和她們耍子,都隨你,只晚上不許睡太晚。”

黛玉道:“那你回去又做什麼呢?”忽然想起來,又道:“又是月底了,你的賬還沒算呢!”

寶釵失笑道:“你也知道賬還沒算,我回去自然是算賬了。”

黛玉道:“你若是忙不過來,還把以前那幾本拿來我替你算吧。”

寶釵道:“最近生意不多,賬目不繁,我自己看看就好了。”

黛玉這會工夫已經通忘了白日自己是如何埋怨的了,見寶釵要走,急得道:“你…你可以把東西拿來,在這裡算,就像以往那樣。”

寶釵看她道:“我在這裡,你的書又看不成了,到時候夜裡又起來,我可真要生氣。”

黛玉不防被她拿話堵住,踟躕片刻,才問道:“那你…你晚上可還來麼?”

寶釵笑道:“我到時候了,來看看你睡了沒,要是沒睡…”

黛玉介面道:“沒睡你又能怎地?”

寶釵笑道:“沒睡,我就把你藏在床架上的那十本書全燒了!”

黛玉大驚失色,瞪一眼紫鵑,紫鵑連連搖頭表示自己並非那等背主忘忠的小人,黛玉眼角把屋裡的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