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慷慨陳詞,贏得滿缽榮譽,好不風光。魏南河知道,真正從這一大手筆中賠了錢的人,是杜佑山。

“我找你來,不是向你宣戰的。魏南河,我不和他們計較了。”杜佑山包的像木乃伊,一身皮外傷不說,右腿打了石膏,左腳踝裹得嚴嚴實實,胳膊傷的較輕,右手還能勉強點菸。

“病房裡不能抽菸。”魏南河提醒他。

“我只是骨折,沒傷到肺,隨意。”杜佑山把煙丟給他,“你也不要和我計較了,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吧。”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恩怨,”魏南河把煙夾在指尖轉動,頓了頓,沒有點燃。他走到病床邊坐下,望著杜佑山,帶著痛惜的口氣一字一字說:“只有柏為嶼的事,你做的太絕了。”

“我知道,我這次和解很有誠意。”杜佑山將菸灰點進水杯裡,“我向你承諾,所有挖出來的瓷片我都不會出手,一定找機會捐給博物館。另外,那一系列吳越禮器全部送你,當然,汝窯觀音是我家的,我不能給,其他一切都好商量。”

“賄賂我嗎?和你說白了吧,我也一切都好商量,”魏南河把煙塞回杜佑山的煙盒裡,無可奈何道:“可那幾個小子恨你入骨,尤其是楊小空。忘了和你說,他現在已經不受我控制了。”

“我知道,”杜佑山吐出煙霧,咳嗽幾聲,啞聲道:“副會長柴老先生看了半個世紀的瓷器,和你爸是一個級別的長輩了,可惜他總是倚老賣老,公開對楊會長的人品冷言冷語,昨天有人捅出柴氏的鎮店之寶都是新仿品,楊會長動手一摸,柴氏的老字號就這麼砸了。”

魏南河平靜地反問:“你怕了?”

杜佑山大方承認:“我怕了,就是因為怕,才想方設法整垮他。我們搞這行的,誰手上沒有以假亂真的東西?你也會吃到苦果的。”

魏南河不置可否,站起來拍拍他的肩,抱歉地笑笑:“保重身體。”

說不害怕是假,樂正七變了,楊小空也變了,魏南河心裡發毛,如果說改變是成長的必經之路,那麼,他們成長得太快了。

他下午去學校上課,順帶把樂正七接回家。今天給小孩的輔導員打電話,輔導員取笑道:“魏教授,沒有哪個家長像你這樣追著老師問這問那,他已經念大學了,不是小學生。”

魏南河窘迫地解釋:“他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輔導員糾正道:“他不是孩子,你早該改口了。樂正七剛入學時是有點古怪,不過現在和一般學生無異。”

聽了這句話,魏南河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樂正七坐在副駕駛座上,抖著腿懶散地翻看丟在車裡的一本電影雜誌,冷不丁冒出一句話:“南河,我下學年不想住宿舍了。”

魏南河疑道:“為什麼?和同學鬧彆扭了?”

“沒!我人緣特好。”

“那是什麼原因?”

“沒原因!”樂正七瞪眼:“你有課我就搭順風車,沒課我就自己坐公車上下學,不麻煩你專門接送。”

魏南河摸摸鼻子,分辯道:“我不嫌麻煩,只是有點奇怪,你不是很愛和同學們混在一起嗎?”

“唉,同學嘛,混來混去就那樣……”樂正七把頭轉向窗戶,望著窗外通勤高峰中川流不息的車輛,“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我覺你對我有些芥蒂,我有點怕。”

魏南河愣了愣,捏住他微紅的耳朵,想把他的臉扯過來面對自己,“怕什麼?”

樂正七的耳朵由微紅變成通紅,死撐著就是不肯扭臉過來。

魏南河忍著笑又問:“我問你怕什麼呢?”

樂正七老僧入定狀,任由魏南河把他的耳朵扯得生疼。

魏南河刨根問底:“問你吶!怎麼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