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前進而舉棋不定。他與形形色色的風塵女子廝混,跟她們坦誠相見,感受她們屈從於命運的淒涼心境,聽她們傾訴對男人的偏見和對金錢的分明愛憎。

在痛苦與快樂的糾纏中,代超已分不清同情、愛情和色|情,只是無端多了一份責任,他要拯救那些苦命的女人。有那麼幾天,他意志消沉,借酒澆愁,在醉意中即興揮毫了“方塊字裡好盛酒,百花叢中難安心!”的對聯,送給了一群發誓要為他從良的姑娘中的一位。殘酷的現實是他既不能給她們足夠贖身的錢,也無法給她們賴以幸福的愛。他感受最真切的莫過於妓*女向嫖客祈求愛情時的哀怨和悲傷。他能做的,其實是她們最不稀罕的,而她們真正需要的他卻什麼也做不了。於是,他轉身默默離去,那種為陌生女人肝腸寸斷的悲痛給他的漫漫旅程蒙上了陰影。

代超在報紙上看到他最尊敬的魯迅先生竟主張不讀中國書,錢玄同先生居然提出廢除漢字改用譚吉先生也不認識的拼音文。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靠自己有限的智慧去解構這個紛繁複雜的虛偽世界無異於蚍蜉撼樹。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那些喝過洋墨水的讀書人已經被歐風美雨腐蝕透了,他們嫌棄自己老祖宗留下來的如此貴氣,精美的文字簡直就是數典忘祖,是大不敬!一氣之下,他毅然決定離滬北上,他走進偽滿洲國設在上海的辦事處填寫了申請書並接種了“牛痘”後才被放行。看著醫生把天花患者的痘痂研磨後加入冰片和樟腦,植入到自己的鼻腔內時,代超仍不能明白“種瓜得瓜,種痘卻不得痘”的道理。

那時候,佔據東北的日本鬼子藉口要躲避西伯利亞的寒流正麾師南下,代超喬裝成難民偷越了封鎖線。他趟過黃河,跨過盧溝橋,穿越了大興安嶺的原始叢林,還破除了薩滿巫師的咒語,泅渡了烏蘇里江,最終到達了格陵蘭島。他看見橘黃色的煙霧似的極光在空中飄揚,通紅的太陽在半空中打轉,大半年都不願落下,以致那裡的一個晝夜就是興安村的一年。無數從墨西哥灣遷徙來的雪雁幾乎佔滿了廣袤無垠的凍原,代超好幾次與北極狐合作聯手偷食鳥蛋。愛斯基摩人帶他外出獵殺鯨魚和海豹,他們來到了自億萬年前的冰河時期就已崩裂並遺存下來的冰山腳下,他認真觀看了五十噸重的座頭鯨在冰涼的海水裡貪婪地捕食五克重的鱗蝦。當他向愛斯基摩人打探繼續前行的路線時,他們對如此愚蠢的問題實在難以理解,因為他們堅信自己生活的地方就是人間的盡頭——天堂。

“只要還能前進,我們絕不會待在原地。”那些冰天雪地裡的獵人如是說。

除了回頭路,代超無路可走了。他拜別了魏格納的雪墓,踏著來時的腳印往回走,走到雪化了,剛好到達額爾齊斯河畔。他感覺自己站在了與李白相同的起點上。不過,他認為當年五歲的李白隨父親李客長途跋涉的終點並不是巴蜀,而是安徽的當塗,至於自己的終點,當然,必將是老虎山無疑。

(九)歸途

歸途中,代超的雙腳不自覺地逃避炎熱,竟設法騙過了大腦致使他偏離了既定的正確路線,當他偶然聽見張騫迤儷西行時的駝鈴聲依然在沙漠上空迴響時,才發覺自己已經行走在古老的絲綢之路上。因為走得太遠太久,他忘了出發時的初衷。在他迷路的當兒,幸運地邂逅了一位碩大、多毛的維族姑娘,她收留他,施捨他食物,還教他刈草、擠奶。

“很簡單,將乳|頭使勁往下捋。”她邊示範邊講解。代超手感欠佳,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卻擠得又慢又少,還弄痛了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