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侯竇嬰滿門抄斬,罪臣漏網遺孤,便該躲得越遠越好,可他先是蟄伏平陽府,又隨軍至定襄,直到淮南王結案,我以為他一定會遠遁紛爭,可偏偏又在宮中遇到他。

以他和李延年的關係,劉徹絕不可能對他無知無覺。

仔細梳理下來,長久以來的諸多疑問,似乎都在此刻得到了印證。

一個身份隱秘之人,掌握軍情密信,行蹤飄忽不定,可每逢事起,他卻總會適時出現…

我猛然驚醒,一切疑團背後,真相呼之欲出。

當年在定襄小宅中,曾在書架間,無意中看到一塊青銅令牌,那時我還未識得篆字,只記得下角一寸處,半條龍頭盤踞。

我拿給他看時,他只淡淡地岔開話題,後來我在劉徹的巨闕的劍柄上,也看到過同樣的記刻!

梁公子,他一直都是劉徹的線脈!

“可是休養足了?”劉徹忽然出現,打斷了我的思緒。

“本想多睡一會,可被外殿的動靜吵醒了。”我摁住太陽穴,緩緩揉動。

“哪裡來的動靜,朕看你是魔由心生才是。”他不出所料地岔開了話題,這便說明方才並非我眼花。

梁公子,他一定來過。

“驃騎將軍和昭陽翁主很快便要到了,來人,替李美人仔細裝飾一番。”劉徹挑眉,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劉徹,可還記得在甘泉宮時,你曾允諾於我?你不肯告知搖光為何物,便答應日後準我一事。”我攔住他的身子。

“倔強如你,莫不是要以此來央求朕?”他眸子彎起冷冷的角度。

“我只求你信我一次。”我抱著最後的希望,想要看他究竟還有沒有一絲殘存。

“絕無可能。”

在宮婢的仔細裝扮下,我像個木偶一般被擺弄著,直到那水綠妖嬈的宮裝套在身上,我終於看清鏡中人的目光,最後的一搏,絕不能放棄。

劉徹突然改了主意,讓我一同赴宴。

當霍去病和劉子虞一同從武光門的盡頭走來時,劉徹滿意地回頭,我筆挺地立著,綻出春花般的笑。

這滿堂的歡笑再與我無關,從此,我只會為自己一人而活。

並不算隆重的慶宴,霍去病始終看向別處,劉子虞依在他身旁,站起時,會替他捋平衣角。

曾經,這樣的生活,是我一直嚮往的。

我以為我會是那個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在夜盡闌珊時,為他點一盞昏黃的燈燭,照亮那不算漫長的黑夜。

紅袖添香,伴君入夢,哪個女子在愛中,沒有希冀過這樣的纏綿。

而劉子虞,她也註定了得不到,霍去病無法給她完整的心,甚至一個完整的名分。

他們的婚姻在中山王和衛子夫的極力促成下,霍去病答應迎娶她進門,以妾室的身份。

我不知道,這其中又經歷了何種糾葛,可我知道,我們都是一樣可悲的人。

美酒金盃,敬了數巡,眾人皆是微醺,劉徹突然示意蘇林斟酒,一手攬過我的肩膀笑道,“去病,子虞在未央宮時,最喜和李美人親近,如此喜事,豈能不敬三杯?”

霍去病終於將眸光移到我臉上,四目相觸的瞬間,藉著朦朧的酒光,恍若隔世。

蘇林恭敬地將酒呈上,霍去病頓了頓,仍是接了過來。

“怎地如此喜宴,卻無歌舞助興,若不是本宮有孕在身,便要親自為將軍舞上一曲呢。”我推過酒杯,熟悉的麝香氣味傳來。

冷笑在心頭無限放大,劉徹的好戲這麼快便要開始了?

“臣不敢勞煩美人。”霍去病淡淡地笑著,眸燦若星。

“陛下,臣妾想看劍舞,若您不依,臣妾便不喝。”我故作嬌嗔,眾人都不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