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村中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這半年來,來此的外人多半都是求醫,像這人這樣遊山玩水意態悠閒的,還是第一個。

村女春花洗完一籃衣服剛剛直起腰,便看到一角雨過天青色的衣袂一閃,本來這般顏色是慣常見熟了的,但此刻一見不知怎的,一顆心竟砰砰亂跳起來。

什麼樣的衣衫,配什麼樣的人!

雨過天青色衣袂在樹叢後一晃,一個挺拔的人影便從軟絮輕雲一般的綠樹紅花間款款走了出來。

那碧藍的天空、輕軟的白雲、翠綠的草木、繽紛的花朵,在這人出現的一剎那都失了色。

他的身姿比溪邊的柳還要柔軟,比慕姑娘屋後的綠竹還要挺拔,分明逆光而來,那片燦爛的陽光卻在他背後黯然失色。

春花只覺得自己兩腮都有一團火在燒,忍不住便去看那張臉,看那樣的風神該配怎樣俊美的一張臉。

抬眼的一剎那,只覺得腦中轟然一響,緊跟著眼前便是一片刺目的光亮,雙眼忍不住流下淚來,這樣的男子該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她忍不住揉了揉雙眼,生怕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然而,再入眼的,還是那個人!

他的面板竟比女子還要白,白之上又透著微微的粉,比以往所見的貴婦人身上佩帶的玉還要晶瑩光潤。臉型柔和如同剛煮熟的去了殼的雞蛋,圓潤飽滿處便似三月裡枝頭上即將綻放的桃花,線條收束處又似春蠶口中吐盡的最後一口絲。那兩道眉黑漆漆的……

春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用炭條描過的眉,只覺得羞愧欲死,人家的眉看不出任何描畫的痕跡,卻自自然然秀逸飛揚,弧度巧妙絕倫,既不粗獷,又不女氣。

眉下的雙眸像是溪水下最晶瑩剔透的石子,不過分灼目且有水波瀲灩,又似貴婦人頭上的琉璃釵,略一轉動,便流光溢彩。

之下的鼻子,隆起的高度也是恰到好處,太高了會讓人覺得突兀生硬,太低了又缺乏英氣。

春花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五官中她最滿意的便是自己的嘴,小巧精緻飽滿紅潤,雖然比慕姑娘略嫌不足……但此刻跟這男子比起來,她又起了自卑。那唇的線條怎麼可以那樣柔軟柔和?那顏色怎麼可以那樣美好,深一分便嫌紅,淺一分便覺蒼白,唯有梢頭盛放到極致的桃花堪可比擬一二。那唇角微微揚起,分明沒有笑,卻讓人看了不自覺地便心情舒暢。

“姑娘,請問……”男子已然緩步來到近前,輕輕開口詢問。

春花只覺得一顆心簡直要從腔子裡跳出來了,及忙伸手捂住胸口,手裡提的洗衣籃猛地向溪水中落去。我的娘喲,這聲音也太好聽了!她在腦中搜尋良久,終於發現,沒有合適的語言來形容。

“姑娘?”男子語音微微上揚,抄手接住了洗衣籃,向她一遞。

春花臉上爆紅,伸出去的手也微微顫抖,眼睛迅速低下一掃,又是一震,這男人的手整潔、修長、白淨,粉紅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相比之下自己的手竟粗笨的像是胡蘿蔔!她飛快地接過籃子,把雙手藏在身後。

“姑娘?”男子微微含笑。

春花越發顯得窘迫,有些不連貫地道,“啊,怎……怎麼啦?你……你找誰?”

“請問姑娘,這是什麼地方?這裡可有一位姓慕的姑娘來過?”男子仍是從容不迫的笑著,但不知怎的,春花竟覺得他提到那個“慕”字的時候,有著小小的緊張不安。

“我們這裡是劉家屯,我們幾乎全村都姓劉,”春花大大喘了幾口氣,說話流利了起來,其實她原本便是村中口齒最伶俐的姑娘,“我,”她微微垂首,笑得幾分羞澀幾分忸怩,聲音卻異常大膽,“我叫劉春花。”

“劉姑娘,你好,”男子微微頷首,禮貌周到,“請問,你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