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自己坐下,手帕開啟,拿出一根金條,忙問端的。

之琬道:“乾孃,我不知道金子是什麼價,到什麼地方去兌成現錢,你幫我找個換一下,行嗎?”

琴太太問:“怎麼?等錢用?這個你留著防身,戰亂時節,只有金子值錢,先放著吧。缺什麼,只管跟我說。要零花錢,我給你備用些。”

之琬艱澀地笑道:“乾孃,零花錢我身上還有些,這裡什麼都不缺,你不用給我備著。乾孃你對我這樣好,叫我怎麼報答呢。”知道琴太太要說不用報答的話,按住她道:“是這樣的,剛才在景福店裡,我想起我以前訂的一隻胸針還沒去取,手上的現錢不夠,想換了金子把胸針買回來。若是別的東西,也就算了,只是那胸針,是人家送的,已經付了三成訂金,我不想擱在那裡不管,還是取回來的好。”

琴太太看看她眼神悽苦,問道:“送胸針的那人出了什麼事嗎?你這麼難過,一定是斷了聯絡?”

之琬強忍眼淚,道:“是,去年八月後,就再沒訊息,我猜他是去打仗了。乾孃,”抬起臉看向琴太太,眼淚簌簌地落下,“我要是再也見不到他,可怎麼好?”

琴太太一把摟住之琬,哭道:“可憐的孩子,怪不得你這麼消沉,原來不單是和父母離散,還和愛人分別,這生離死別的事都讓你攤上了,你可真是命苦啊。”拿了手帕擦眼淚,又替之琬擦。

之琬強笑道:“有你和師父疼我,也不算苦了。乾孃,我留了這裡的地址讓店裡的人送來,要是他回來,一時找不到我,想起這胸針,會到店裡去問,到時人家就會告訴他我在這裡了。”她想自己在人家家裡住著,金店銀樓送東西來收錢款,這樣的銀錢出入,應該告知主人家的。

琴太太嘆道:“難為你這麼想得這麼周全,也真是用心良苦。好,這金條我拿著,去兌了現鈔給你。那胸針,是什麼重要的禮物嗎?”

之琬在愁苦中羞澀一笑,低聲道:“是訂婚用的。”

琴太太“哦”了一聲,說:“也難怪。要不,我們在報上登個廣告,看有沒有迴音?”

之琬點點頭說:“乾孃的主意好,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要不是遇上師父和乾孃,我在鄉下住著,更是沒了希望。”

琴太太擺擺手,示意她別再說這樣的話,道:“我們先來擬個啟事,看該怎麼寫。咱們去樓下的書房,那裡有紙筆,我說你寫,明天就拿到報館去登。”拉了之琬就走。琴太太多年來都是一個人自己解悶,沒個兒女讓她操心,雖然有白荷衣這個弟子常陪著說笑取樂,但要練功吊嗓登臺,實是沒多少空閒給她。這忽然天下掉下了孤苦零丁的女孩兒,舉目無親,生世堪憐,又乖巧可人,溫柔貼心,讓她空蕩了多年的一腔母愛都得以散發,因此無論是做衣服打扮,還是帶出去見客,都做得興興頭頭的,這一下子又多了一樁纏綿緋測的情愛在裡頭,更加牽腸掛肚,就跟聽戲一樣的過癮。琴太太自是個戲痴,那是一點不假。年輕時聽戲入迷,跟了紅伶私奔,年老還可以串戲演紅娘,怎不讓她興奮。

兩人在樓下琴湘田的書房兼畫室裡坐下,之琬攤開一張白紙,研了墨,望著琴太太,等她說話。琴太太想了想,說:“他叫什麼?”

之琬含羞笑道:“夏陽,是我姑舅表哥。”

琴太太點頭嘆道:“唉,這不是現成的寶哥哥和林妹妹嗎?又都是姑舅親。一個姓夏,一個姓秋,倒有有緣。嗯,尋人啟事要寫得短而簡單,又要一目瞭然,讓他一看就知道是在找他。有了,你就寫:夏兄,秋妹在滬,見報回覆。聯絡地址嘛,不能寫這裡,保不定會有些無賴流氓會搗亂,就在報館租個信箱,讓人把信都寄到那裡,我們一天去取一次,這樣就免了麻煩,省得惹出什麼禍來。”

之琬一聽,佩服之至。就這麼十個字,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