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的從指下漏出來,冰冷的果汁沾在手上,粘粘的發了膩,而她只不敢想,只是全神貫注的削著,彷彿那是世上最要緊的事情。

到了八月裡,婚期漸漸近了,這天本是過大禮的日子,所以尹家一大早就忙開了,靜琬也很早就起床了,家裡的人都忙忙碌碌,獨她一個人反倒像是沒有事情做了。吃過了早餐,只好坐在那裡看母親清點請客的名冊。家中裡裡外外,已經裝飾得一新,僕人們正將綵帶小旗,一一的掛起來,所以看上去喜氣洋洋。院子裡花木極是繁盛,日光撒在其間,枝葉都似瑩瑩發亮。

靜琬沒有事情做,走到院子裡去,一株茉莉開得正好,暗香盈盈,那小小的白色花朵,像一枚枚銀鈕釦,精緻小巧,點綴在枝葉間。她隨手摺了一枝,要簪到鬢邊去,吳媽在旁邊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姐要戴朵旁的花才喜氣啊。”靜琬一怔,忽聽福伯從外頭一路嚷進來,手裡揚著報紙說:“大捷!大捷!打了大勝仗了!”

靜琬急急的迎上兩步,果然見到報紙上套紅的大標題:“餘家口大捷”,她不及多想,只顧往下看,激戰十餘日,承軍終究不敵穎軍,從東側全線潰敗,靜琬看到 “穎軍攻佔餘家口”這幾個字,腦中竟然“嗡”一聲,定了定神才想,餘家口為承軍首要之地,餘家口之後就是永新了,永新為承軍南大營駐地,扼承穎鐵路咽喉,如今竟然失了餘家口,永新只怕危在旦夕。

她怔怔的站在那裡,尹楚樊走出來,從她手裡接過報紙看了看,笑著說:“我就說了,這仗打不了多久嘛。餘家口一攻克,承軍無險可守,這下子勢如破竹,最多不過月餘這場仗就該打完啦。”靜琬脫口道:“承穎交戰多年,怎麼會敗得這樣厲害?”尹楚樊道:“這有什麼,勝敗兵家常事,兩軍打了這麼多年,有勝有敗,不過這次承軍失了餘家口,真是數十年來首次。”靜琬默不作聲,尹楚樊也覺察到了,笑著說:“你媽正找你呢,快進去吧。”

這天雖然沒有大請客,可是尹家乃乾平郡望,世家大族,所以家裡還是極其熱鬧。而且雖然他們是新式的家庭,可是這樣的日子,女孩子總不好輕易的拋頭露面,所以她一直在自己的臥室裡休息。

靜琬獨自在樓上,聽著樓下隱約的喧譁笑語聲,心中說不出的一種煩躁。她抱膝坐在床上,只是出神,連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窗外樹上牽滿了彩色的小旗,在風中飄飄蕩蕩,她想到在俄國時,過聖誕節,聖誕樹上綴著各式各樣的小玩藝,琳琅滿目的,五彩繽紛的,滿滿的擠在視野裡,那熱鬧卻是叫人透不氣來。

她跳下床拉開抽屜,將一隻紫絨盒子開啟,那隻懷錶靜靜的躺在盒子裡。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取出來開啟表蓋,下意識的用指尖拂過那個名字:“沛林”,這兩個字竟然在唇畔呼之欲出。表嘀嗒嘀嗒走著,就如同她的心跳一樣,清晰得竟然令她害怕。她慢慢的攥緊表蓋,她記起初次相逢後的離別,他在黑暗裡回過頭來,而她睡眼惺鬆,根本看不清他的臉,車窗上那樣燈火通明的站臺,有雜沓的步聲。他為什麼留了表給她,那樣驚懼的相遇,他留了這個給她——是上天的意思麼?可是她與他,明明是不相干的,是不會有著未來的。

門外是吳媽的聲音:“小姐,小姐……”她無端端吃了一驚,隨手將懷錶往枕下一塞,這才問:“什麼事?”吳媽進來說:“有封信是給小姐你的呢。”她見是一個西洋信封,上面只寫了尹靜琬小姐親啟,封緘甚固,她一時也沒有留神,因為她的同學之間,經常這樣派人送信來。

吳媽也以為是封很尋常的信,誰知靜琬開啟了信一看,臉色刷得變得煞白,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送信的人呢?”吳媽只覺得她的手冰冷,嚇了一跳,說:“就在樓底下呢。”靜琬一顆心只差要從胸腔裡跳出來,強自鎮定,嗯了一聲,說:“我還有幾句話要託他捎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