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我,但只因為我不是個官,她卻是一位小姐,我就無顏再去找她。如今,我已經快到五十歲了,來找她,可是已見不著她了。”

說到這裡,他不禁啊啊的痛哭,加上殿外晰瀝的雨聲,聲音更是悲慘。

韓鐵芳的心中也很替他傷心,尤其是替已死去了的玉嬌龍惋惜、難受,而更疑到春雪瓶就許是他的親女,遂也嘆息著,用溫言勸了半天,才把羅小虎安慰得止住了哭泣。衣服都已烘得半乾了,兩人就都穿上,都上了佛桌躺著去睡覺。夜間很冷,兩人卻倒都睡得很熟,也沒有發生甚麼事。

次日天亮,韓鐵芳先把眼睛睜開,下了佛桌,走出殿宇去看,見雨已住了,滿天鋪著薄薄的灰色的雲霧,出店門一看,路上雖有不少的稀泥,若騎著馬,倒還可以往下走,好趕到迪化去找春雪瓶。

他不願羅小虎與他同行,所以回到廟裡一聲不響,就先拿著水袋給玉嬌龍遺留的那匹馬喂水,喂完了,他就又走到殿裡悄悄將劍入匣,又收拾包袱。不料這羅小虎也跳身坐了起來,問說:“雨住了嗎?你就要走!”

韓鐵芳倒嚇了一跳,同過頭說:“雨已住了,我這就走,因為我要到迪化,還有些事要辦。咱們後會有期吧。”

羅小虎下了桌子,說:“別忙,咱們一塊走,我也到迪化去。”

韓鐵芳一聽,心中卻大不高興,就說:“羅兄,據我想,你還是不要去迪化好,二十年前你在此地當寨主,那時的毛頭也很大,你既能在這裡遇著舊日的夥計,難道在迪化就沒有認識你的官人嗎?倘若在那裡出了事,一來你已洗手多年,為二十年前的事情打官司未免冤屈,二來何苦再追問早先的事?或是有人看見了你,又想起早先玉嬌龍的事,你何苦叫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又受人評議?”

羅小虎點點頭,嘆息著說:“方老弟你說的話也對,可是我想迪化城決沒有一個人認識我,二十年前我才洗手的時候,就愣敢到迪化去,在迪化城裡我還與她見過一面,那時她在一座樓上,我卻在牆外的馬上,……”說到這裡,他不由得把兩隻眼睛閉上,回想著當年的夢景。及至將眼睛張開,他卻又是一聲長嘆,搖著頭說:“決沒人能認得我,我到迪化的時候,找個剃頭匠再把我這大鬍子刮刮,買兩身新衣穿上,將馬再打扮打扮,就更不會有人認識我了。不瞞你說,我是前兩天在沙漠裡打聽出來,有人看見春雪瓶才走過去,往迪化去了,她有親戚現在迪化,她一定是去迪化了。”

韓鐵芳轉過身來發急地說:“你何必又到迪化去壞春雪瓶的名聲?她絕不是你的甚麼女兒,即使她是,她第一次既不認你,哪會又在迪化那大城之中又認你為父?你不要做夢了!況且,你見了她,於她有損,於你無益。”自己心裡又想:只要他敢說一聲:我非上迪化不可,那麼自己當時就能抽出劍來將他砍死,決不能叫他到迪化去給春雪瓶洩氣。

但是羅小虎卻不住的搖頭,說:“我豈能去見她,在沙漠裡她不認我,那時我是有一陣子難過,可是後來我就明白了,她一定是不知道我,她的娘決不會將早先的事告訴她,再說,她在尉犁有赫赫有名的家產,有牛馬,跟個真王爺似的,我找了她去當爸爸?去享福?那我自己都笑話我自己了。我羅小虎自小就離開了家鄉,沒花過我爸爸一個錢,沒吃過我爸爸一碗飯,如今快要老了,倒去吃女兒?那有多麼沒出息!——我不敢!我到迪化城,跟她走碰頭,至多望她兩眼,心裡高高興興,但我決不再招呼她,我要去找一個人,也是一個女人,玉嬌龍死後,只有她也還許記得我的名字,聽說此人現在也往迪化去了。”

韓鐵芳便問說:“此人是誰?誰的妻子?”

羅小虎卻說:“一個婦人,無名無姓,說出來你也不知道,我找她去,也沒有多話可說,只是一兩句話,問了她,我就走,我也不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