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芳沒有法子,只得與邢柱子夫婦也都在這裡用了點鍋餅稀粥之類。鐵芳就向這裡的人打聽那官眷車的去向,有人就說:“你打聽的是陝西調到京都去的那孫大人的家眷嗎?昨兒比這還早的時候就由這裡過去了,六輛車,七八匹馬。”

鐵芳就故件驚訝地問說:“那麼許多的人?”

這裡的人就說:“人家是知府,是四品官,調到京裡更得升一級;再說那位官太太孃家的官更大,又是丫鬟,又是婆子、奶媽,淨底下人就佔了四輛車,跟隨保護的人更不計其數。聽說過黃河的時候還遇了劫啦!本來這一帶頗不平靜,西邊的道上有毛疙瘩,嘍囉有七八十,東邊有比毛疙瘩更厲害的呢,恐怕那官眷的車,拉著那麼許多隻大箱子,走在路上哪個賊不眼饞呀!還得出事!”

這才喝過茶的趕車的,卻說:“大爺!我想咱們也不要再走了吧?天氣可不好呀!”

鐵芳生氣地說:“天氣不好你就不能夠趕車了嗎?”

趕車的說:“我能夠趕,驟子也能夠走,我還不願意耽誤一天賠飯錢呢!可是走不了可怎麼辦呀?”

這裡賣飯的人也說是:“常出門的人都能夠知道,路上的人既少,又是這天氣,可真是不能夠走。這鎮上有店,現在就有人住下了。”

鐵芳確實也有一些猶豫,可是邢柱子因為是新娶的親,急著要找事做,他就不肯放過前面的官眷車輛。他在車上先著了急了,就嚷嚷著說:“我看這是東來西往的大道,絕不至於出甚麼事,甚麼打槓子套白狼的小毛賊,也絕不敢劫咱們,成群結夥的強盜可又不能把咱們看得上眼。據我說自管往前去吧!本來昨兒就已經耽誤了一天啦!”

於是鐵芳也決然說:“走!趕車的!你若能夠再趕出五十里去,我就加給你五錢銀子,多走十里多加一錢。”

他懸出的這個賞額,不算是小,當時這趕車的也就振奮起來了精神,鐵芳又連他所吃的飯錢,喝的茶錢,全都代給了,他更不能夠不多賣點力氣,於是一車一馬就離開了這鎮街,又向東緊緊地行去。趕車的只揮鞭抽著驟子,也不再說閒話了,可是天色卻越來越陰沉,又行下有二十餘里,竟然簌簌地落下冷雨來了。這個地方是四外遼曠,可以說是“上不著村,下不著店”,又冷又荒涼。

鐵芳又想起來他去在甘肅的那件老羊皮襖了,覺得若在手裡,穿上了也好,邢柱子在車裡縮著手腳,他的太太荷姑把新棉被也開啟了給他圍在身上。趕車的卻為了十里一錢銀子,倒沒有甚麼怨言,反倒趕得更加起勁。

這時路前路後,簡直再沒有別的人,可是他們又向下行了一會兒,忽聽身後蹄聲雜亂,自遠而近。鐵芳驚得一回頭從馬上隔著煙雨望去,就見由西邊飛馳來了四匹馬,鐵芳還以為也是冒雨趕路的,他倒沒有十分介意,可是不一會兒,那四匹馬就越來越近,人身馬影已露在煙雨之前。他就將胯下的劍柄按住,並吩咐車裡的邢柱子說:“可能有強人來了!你們不要怕!保護住你的妻子就是了!”

這時趕車的也嚇呆了,幾乎將鞭杆兒扔在地下,鐵芳卻鏘然一聲亮出來那把寶劍,就冷笑著說:“用不著怕!你看我手裡拿的是甚麼東西?難道還敵不過他們四個人嗎?”說話之間,就聽“忽喇”

的一聲,後邊的那四匹馬都已來了。四個人也都跟水耗子一般,連頭帶身全被雨淋溼了,鐵芳一看,其中就有鉤鐮檜焦袞,另兩個年輕人他不認識,但有一個老人,鬍鬚都向下垂水,較旁掛著雙鉤,不用問了,這老傢伙當然就是彌陵鎮著名的老俠客,人稱為“釣俠”的呂慕巖。

鐵芳此時極從容鎮定,勒住了馬,持劍準備著,卻先冷笑著,同焦袞說:“真想不到咱們又在這裡見了面啦!雨很大你們追趕前來,是有甚麼事?”

焦袞就從他的鞍旁摘下了鉤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