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跟守門的官人在談話。雪瓶跟幼霞,這兩條豔麗的影子照到他們的眼睛裡,他們就都把脖子歪過來,眼睛都直了,幼霞的臉上已經現出緊張之狀,但雪瓶卻從容鎮定,連眼珠兒都不稍斜一斜就走了過去。

原來往北走不遠,就又是通到東邊去的一條巷子,她們走了進去,見這巷裡的住戶還不少,鋪子也有幾家,靠著右首即是那官花園北邊的牆,牆裡起了幾間樓,畫棟雕樑,十分華貴,而窗檻旁有柳絲飄飄地挪動,小鳥在裡邊唱著歌,更顯得雅緻。

幼霞就不禁笑著說:“哎喲,這幾間樓可真好。”又低聲向雪瓶說:“大概欽差大人就住在這樓上吧?”說完了這話,仰著臉兒瞧了瞧雪瓶,雪瓶卻裝做沒聽見,一直往東走去,幼霞卻追上了她,聲音不大也不小的叫著說:“瓶姊!你不是說要進去見你伯父嗎?怎麼你又不去啦?怕官人嗎?”

雪瓶回身拿眼睛瞪她,悄聲訊:“嚷嚷甚麼?”一抬頭,見剛才官花園門首站的那條大漢——腮上有一塊很深的刀疤的大漢也跟著她們來了,這人長得真兇,兩隻眼更兇,且含著一種不懷好意的笑容,一邊走一邊還用鼻子吸菸。

雪瓶卻向幼霞使眼色,趕緊又往東邊走。這條衚衕原來是四通八達,有車也有馬,很熱鬧,雪瓶只想躲避那個人的追隨,也不顧方向,走著走著竟來到大街上了,這是西大街,車馬更多,兩邊的鋪子更繁盛,她看見有一家香粉店,就急匆匆帶著幼霞走進去,幼霞的臉兒不住地發白,胸脯兒緊喘,旁邊有紅漆的大板凳,她就坐在那裡休息。

雪瓶卻到櫃前去買胭脂,其實她現在系著白辮根,胭脂本來用不著,但她還不住地挑來選去。這家鋪子裡面也懸著金字的大匾,字號是“異香齋”,不獨賣婦女用的胭脂粉等物,且賣線香,檀香,佛燭,黃表紙錢等等,櫃前買東西的人並不多,忽然背後有一個人進了門,驚得幼霞立時就站起身,雪瓶也回身去看,卻見又是那個大漢走進來了,直到櫃前,站的地方離雪瓶不過兩三步,他就大聲向櫃裹說:“掌櫃的!給我來一封上好的線香,十五那天我要到關帝廟去燒香,求求關老爺作個媒,賞給我一個好媳婦。”

店裡的掌櫃的和夥計都像很怕他似的,趕緊給他去拿香,雪瓶匆忙地買了兩包胭脂,同幼霞點點頭就往外走,幼霞還發著呆扭頭,不料那大漢手指捏著一點鼻菸,就向雪瓶一彈,雪瓶倒是沒有被彈著,可是幼霞的臉上已經著了一塊鼻菸,她立時就瞪起眼來要罵,雪瓶卻急忙拿眼色攔住了她,用自己的手絹輕輕地替她抹下去,就拉著她出了這鋪子。

幼霞嘴裡還嘟嚷著,忿忿地說:“我非得回去打那個人不可!”

雪瓶卻低聲勸她:“不必!不必!你先忍著點氣,跟我回到店裡,我再告訴你,我還有點事要叫你幫我辦呢!”

幼霞遂就跟著她很快地走,走到十字街,那裡很熱鬧,有個耍狗熊的,熊還會耍叉,她們也沒走過去看,就轉到了南街,一逕回到了店房,在經過那個酒鋪之時,還聽見蕭千總在那裡彈琵琶,並有人叫好兒。

她們進了店房見了繡香,幼霞還是一臉的氣,雪瓶卻趁著繡香沒有看出來的時候,就低聲勸她不要露出來聲色,並說:“等到晚間,我有話要對你說!”幼霞聽了,卻又有些疑惑的樣子,她們都取了撣子抽打鞋上的泥土,繡香一個人坐在裡屋愁悶不語,因為她的故主玉嬌龍的死耗,真是刺傷了她的心。到了晚間,用過了飯之後,雪瓶就叫店家另給找了一間很乾淨的房子,帶著幼霞去住,兩人隨身的東西也全都拿到屋裡,點上了燈。

這個小院很清靜,不似前面大院子那樣的喧譁,蕭千總大概不是賭錢就是又在那茶棺彈琵琶,所以繡香那屋裡也沒有談話之聲。

這裡幼霞皺著眉,悄聲對雪概說:“今天你是怎麼啦!那樣的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