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甚麼親爹!你還怪我生氣!怪我射他?”

春雪瓶搖動著身子,忿忿的說:“剛才的事,咱們做的大不光明,我爹爹生前決沒做過這樣的事!何況……”她把聲音小了一點,又說:“昨夜到官花園去攪鬧的是咱們兩人,殺死鐵霸王的是我,怎麼可以叫別人替咱們頂罪名?”

幼霞說:“反正他也不是好人!”

雪瓶心裡還有話,可是不能對幼霞說出來,尤其是有許多疑問,更非得去問繡香不可,當下她就急匆匆向屋外去走,幼霞趕緊追出來,問說:“你要幹甚麼去!”

雪瓶回首又笑了笑,說:“我看看繡香姨姨,她也許已經嚇壞了。”

於是她們就去叫繡香那屋子的門,屋裡黑忽忽的,門卻從裡邊頂得很嚴,雪瓶向裡邊叫了兩聲,蕭千總先點上了燈,才把門開開,雪瓶一推門,他就探出頭,慌得發不出聲音來,說:“這可怎麼辦呀?”身後邊的幼霞也要跟進來,雪瓶向身後擺擺手,幼霞才遲疑地在門外止住了步,雪瓶就匆匆地走進裡屋。

燈光下,見繡香坐在炕頭,正以手帕拭淚,蕭幹總隨著進來,又沙啞著嗓音說:“雪瓶姑娘!明天一早咱們就趕緊走吧!現在的事情可是越鬧越大了,半天雲羅小虎又出來啦!而且他已找著了咱們,這可真是又惹禍、又丟臉!”

雪瓶搖搖頭說:“其實也不至於惹甚麼禍,只是……”過去坐在繡香的身畔,問說:“只是我不明白,這個羅小虎,究竟跟我的爹爹有甚麼淵源?我真不明白!前些日子在沙漠裡我就遇見他一次,他口出狂話,說我是他的女兒,我用箭把他射走了,不想今天,官人追著抓他,他還敢到這裡來,又說了那些話,想姨姨也聽見了!……”

繡香搖搖頭說:“我也不大明白,我知道,你爹爹生前並不認識甚麼羅小虎。”

雪瓶說:“我不信!那人又不是瘋子,他不會無緣無故說那種話!”

繡香卻低下了頭不言語,蕭千總在旁邊連聲地嘆氣,向他太太說:“你就說實話吧!你不說實話,雪瓶姑娘她總是跟猜謎似的,心裡不能夠舒服,她心裡不舒服,就總捨不得離開這兒,不離開這兒,說不定明天后天就許受羅小虛的連累,你們還都不要緊,都是娘兒們家,我呢?我大小是個千總官兒,我受得了嗎?”他急得真要哭出來。

繡香拭了拭眼淚,才說:“你先到外屋去,容我慢慢跟姑娘說!”

蕭千總說:“我還得求你快一點兒說,說完還得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兒趕緊走!”

繡香跟雪瓶都沒有理他,等他出屋去之後,繡香這才向雪瓶說:“你爹爹生前之事,你都不知道,除了我之外,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盡如,向來我不說,是因為你爹爹脾氣不好,不願人稍微提到她的一點往事,我也不忍得說,說出來也太不光榮,易遭人恥笑。可是,其實你爹爹是個剛強節熱的好人,她一生受害,就受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就是她小時候的老師,那個人名叫高雲雁,在明中教她詩文,暗中傳授她武藝,把一位千金小姐生生給教壞了。她一生就因為會武才致這樣命苦。還有個高師孃,是一個女賊,那人,也與她的離開家門、流落新疆……直到她死在沙漠、她的親哥哥都不敢相認有關。”

隨說隨流著淚,繼而低聲硬嚥,就將玉嬌能從小時到長成,學會了武藝,第一次沙漠中遇風,她遇著半天雲羅小虎結下了私情,後來隨父調任京師,碧眼狐狸出外鬧事,劉泰保攪鬧家宅,魯翰林說下親事,迎娶之時,羅小虎以箭射轎,玉嬌能從洞房逃走,帶著自己,離京南下,後來遇著李慕白、俞秀蓮,她受了挫折,又因知她老太太病重,她就私回京師,又為魯翰林設計所擒,強迫著她作了魯家的少奶奶。她不想痛改前非,作一個安份守己的婦人,可是那羅小虎卻又不依,把京師鬧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