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一家店門前,她才下了馬,就牽著馬進去,韓鐵芳依然閉一隻眼,睜著一隻眼牽馬到了裡面。這家店的院落很大,爬著七八隻駱駝,雪瓶將馬上的包裹、寶劍拿了下去,就將馬交給了店夥,韓鐵芳也如此地辦了,但是氣還沒喘過來。春雪瓶又叫店夥找了間屋子,她就先進去了,韓鐵芳也只好隨著進屋,屋裡又黑又窄又低,韓鐵芳幾乎抬不起頭來,有一張破炕,上面有塊破席頭,韓鐵芳兩腿真覺得疲乏,他就坐下了。

春雪瓶卻解下了紗帕,露出雲鬢和飽帶風塵之色的容顏,笑著說:“今天的風真大!”

韓鐵芳聽她說到風,不由又憶起夏天在白龍堆中部一次所遇見的那場風了,心中發出無限的感慨。一邊拿袖頭揉眼睛,一邊就也帶笑問說:“這些日來,莫非姑娘時時在後面跟隨著我嗎?”

雪瓶卻先開了屋門,向外面叫店夥:“打盆洗臉水,再拿只撣子來!”然後關上了門,又回身向韓鐵芳看了一眼,帶笑地搖著頭答道:“不是!我昨晚才趕上了你,我想有你跟隨,羅……羅大叔他不至於出甚麼舛錯。”

韓鐵芳聽了這個稱呼,自己倒覺得頗難為情。

雪瓶說:“我是先把我繡香姨姨安置在達板城,可就麻煩了,我那蕭姨失真不好,我百般地向他解釋說,他才肯在那裡住著,等你去相見,我這才騰了身出來。昨天烏蘇地方你做的那事我雖未親眼看見,我可也聽說了,今天他們那裡留下了兩三個人,在那裡葬埋那死的,看顧那受傷的,但我想,昨天你辦的那事,於羅大叔並沒有益處。”

韓鐵芳說:“我是要警告警告他們,因為羅某犯了罪,解往伊犁去是可以的,但他們沿路以私刑虐打,我卻著不下去!”

春雪瓶說:“那除非……唉!”嘆息了一聲,就面現悲色,說:“因為我爹爹生前囑咐過我,甚麼事情都可作,其麼人都可以鬥,可以殺,但對於官人差役卻不可妄為,朝廷王法必須遵守,這也是因我爹爹乃是宦問出身之故,所以我處處顧忌著這層。不然我在迪化城內那些日豈能那樣安靜地住著?羅大叔的這點事情算得甚麼?我早就把他救出來了!”

說到這裡,又嫣然地一笑,說:“這是真話,並非是我自負。不過韓大哥你現在也儘管放心好了!我們在這裡歇宿平日便走,由此往南有便這可以上山,順山一直往西,必定可以截上他們。假使我們不去截,他們也絕不能平安走過這這山,那裡也必定有人將他們截住。你我不肯做的事,別人會替我們作的,仙人劍張仲翔必定喪命,羅大叔必能出險。”

韓鐵芳聽了這話,倒不勝的驚異,怔一怔,突然問這:“你在路上可看見哈薩克人了嗎?我可遇見了許多,他們並都像是認識我,大概都是由尉犁城來的,往西去的路上店裡住滿了,聽說還有一年輕女子……”

雪瓶擺手笑著說:“你別疑惑那個女子是我,這一路上我沒遇見他們,我也沒有勾引他們來,不過……”說到這裡,店夥送進水來了,雪瓶也就止住話,她先拿了撣子到屋門外抽撣衣裳,屋門外的風都湧進來,一霎時臉盆的邊沿上都浮了一層沙土。

雪瓶進來,店夥又往屋外走去,雪瓶囑咐將屋門關帶嚴緊了些。她看了看那很髒的木頭的洗臉盆,一塊灰色的手中,連塊肥皂也沒有,她就不禁皺眉。

韓鐵芳就說:“叫他們再換一盆水來吧,或者另倒一盆來,這盆水我洗,另叫他們撕一塊白布來,作為手巾,這條手巾真不能用!”

雪瓶翻眼看了他一下,帶笑問說:“怎麼不能洗?既然出來走路就得受點委屈,不能事事都講究,不能像在家裡時那樣的奢華,也不能所走的地方全是迪化那樣的大城市。我爹爹在世時常說:她當年初走江湖的時候,也是一點苦也不能受,可是後來到了新疆,走慣了沙漠,她也甚麼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