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絲竹管絃版本的《藍色多瑙河》一直在靜靜流淌,隔了一個時空和數個世紀的經典音樂,將其不變的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滿園寂靜,經過控制的呼吸,輕得像午夜遊蕩的風。

卻有快馬飛蹄驚破這夜的寂靜。

馬上騎士悶聲不吭,行到縣衙前勒馬,牆頭上立即人影一閃,閃出黑衣精悍的衛士,馬上騎士將一封書信雙手遞上,立即撥馬返回。

黑衣人注視著信封上特殊標記的火漆,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返身入了縣衙花園。

他的身影極快的從屋簷上掠過,最終伏到了那間靜室的屋頂,伸指叩叩叩微彈三響。

元昭詡突然輕輕一震。

他抬起眼,這一霎飄蕩迷離的眼神變得清醒而銳利。

三聲叩響,緊急軍報。

孟扶搖發覺了他的異常,下意識身子一滯,亂了腳步。

啪的一聲,隔間突然有絲絃斷裂聲傳出。

一直出神入迷注視著這場旋舞的琴師們,因那眩惑舞姿分外投入,孟扶搖這一亂,他們呼吸與手指也一亂,彷如正在潺潺奔流的泉水,忽然為飛石濺入,打斷了一路向前的順遂與流暢。

孟扶搖嘆一口氣,緩緩放開了手,退後一步,示意琴師停奏。

她抬眼,微笑看著元昭詡,道,“國人崇尚中庸之道,所謂強極則辱,太完美的東西總是不能長久,這曲《藍色多瑙河》,停在這裡,也挺好。”

元昭詡靜靜看著她,半晌道,“扶搖,我希望終有一日我能和你跳完它。”

孟扶搖笑而不答,世事如水奔流,變化萬千,誰敢於給明天一個承諾呢?

就如這平靜美好的夜晚,照樣有十萬火急的軍情來破壞這一刻的溫馨。

元昭詡一揮手關上窗扇,展開軍報的時候,臉色竟然微微一變。

孟扶搖看著他,如果什麼事能讓元昭詡變色,那一定非同小可,她不問,不說話,不打攪,給元昭詡思考的空間。

半晌後,元昭詡手指一揉,軍報化為碎屑,他站起,道,“扶搖,北線鄰國高羅國作亂,糾集五十萬軍從海路進攻,我得趕回中州。”

孟扶搖驚得跳了起來,兩線作戰!這對任何國家來說都是災難!

元昭詡伸手安撫的在她肩上一拍,道,“高羅一直臣服我國,謹小慎微,近幾年朝中權力更替,出現了一批野心人物和新銳將領,前段日子查封的開妓院的高羅商人託利,其實就是他們的細作,‘春深閣’查封后,我預計他們遲早要有動作,果不其然,放心,沒事的,只是我終究要回去一趟。”

孟扶搖若有所悟,“你原本就料到高羅可能有異動是不是?按說你一直就該坐鎮中州的,但是你趕了來……”

元昭詡側首,一笑,燈輝下眼神華光流溢,“我做我認為值得的事,我想我是值得的。”

他站起身,向門口走了幾步,又回身,“扶搖,我但望我是那種為追隨佳人身側不惜棄國棄家的男子,但是很抱歉,我做不到。”

孟扶搖眨眨眼睛,看著他,道,“有責任心的男人,才是真男兒,這責任,可不僅僅包括對朋友,家、國,亦在其中。”

“你總是這般讓我感嘆,”元昭詡深深看她,“扶搖,你因為你的苦衷想推開一切感情,卻不知道只要你存在,你所隨意表現的一切,都是對有些人的無可抗拒的莫大吸引。”

孟扶搖默然半晌,苦笑道,“那是因為我的存在原本就是個錯誤。”

“執拗的小傻瓜……”元昭詡並不氣餒的一笑,突然傾身上前,在她額上印下羽毛般輕盈的一吻。

他行動間散發的淡淡異香,和著這黎明微涼的夜風一起飄散在水晶光耀的靜室裡,氤氳出輕逸而恬靜的氣息,遠處早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