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麗而清瘦,新月一彎般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那般的想……那般的想,兜兜轉轉輪輪迴回不可擺脫不可逃避的想。

他亦想了無數次,他們會在什麼樣的情境下重逢?金殿上?大街中?原先的府邸裡?他們會以什麼樣的方式重逢?她笑著迎上來,還是他笑著迎上去?

他甚至有次在睡夢中突然驚醒,滿面冷汗的爬起來就要點起兵馬衝殺回磐都,被部下死命拉住——那晚他夢見她死了,滿身鮮血的蹲在地下,對著一泊血跡在畫著什麼,然後,倒下。

後半夜他再也沒睡著,坐在院子裡抱著膝看月亮到天亮。

又有一次夢見她沒等在磐都,自己跑了,醒來後他怔怔想,也許吧,孟扶搖幹得出這種事的,那自己打下磐都就去找她?還是乾脆不打了?

結果第二天看見黑風騎,看見獨臂的紀羽,他又上路了——男人有男人的責任,有些事,由不得自己放縱。

現在……他終於在闊別半年後再次看見她,看見她的這一刻,他才驚覺以前那般刻骨磨心的思念還不夠濃不夠深,那般的日夜折磨思念原來和這一刻比起來單薄得像張紙,看見她如被雷擊,望著她便想奔去,她的身影於他,像是乾涸將死的沙漠旅人終於遇見生命的綠洲,爬也要爬過去——不管生死。

於是他當真過去了,揮舞著他的金杵,從箭雨裡!從刀叢中。

孟扶搖卻對他輕輕豎起手指。

她迎著那遙遠卻依舊令人能感覺到無比熾烈的目光,豎起食指和中指,做剪刀形,俏皮的一豎。

“勝利!”

戰北野停下了,愕然的看著她,孟扶搖卻已回身,看著謝昱將那兩府都督的家眷押上來。

那幾個荏弱的婦人,青澀未去的少年,被層層捆綁著,由孟扶搖的護衛看守著推上城頭。

謝昱一把抓過一個婦人,舉著盾牌,探身出城牆喊話。

“戰北野,這是金彥明倫兩府都督的家眷!”

底下列陣衝殺猛攻城牆計程車兵猛然停了攻勢,他們惶然的回過頭去,戰北野眼神瞬間更黑得鳥木一般,慢慢豎起手掌。

謝昱唇角露出笑意,身子向外更探了探,道:“兩府都督,最早跟隨你,隨你征戰千里不計此身,為你拋卻富貴遍灑熱血,如今他們的家眷就在這城頭之上,只要你再下令攻城一步,我就立即殺人,讓你們北地男兒看看,你們忠心追隨的逆賊,是個什麼樣的涼薄貨色!”

喊殺漸止,風涼月冷,火把在平野之上如無數星光燃起,畢剝之聲隱約可聞,城上城下,無數雙眼睛投向人群中心,那個沉肅俊朗的男子。

此刻萬軍靜默,等待一個人的艱難抉擇。

謝昱將刀擱在一個少婦脖子上,喝令:“退兵!”

戰北野默然,森然目光如鐵,撞向謝昱。

謝昱不為所動,手中雪亮的刀更緊了緊。

“退兵!你自縛上城!否則你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

戰北野慢慢抬起頭,看著城牆之上,他黑色衣袍卷在風中,英挺俊朗的面容在火光照耀下如剛玉,堅毅而硬朗,他凝神看著城牆上弱女少年,看著一邊神色平靜的孟扶搖,終於慢慢的,退後一步。

這一步之退,如天塹之越,如兵潰千里!

謝昱眼底爆射出喜悅的光!

“嚓!”

雪光亮起。

宛如九天之上穿越雲層的雪色蛟龍,自雲端昂首而起,嗆然龍吟探首人間,轉側間飽飲鮮血!

一道銀光,突然自那被捆的“金彥府都督的弱女家眷”口中吐出,狠厲而悍然,兇猛而迅捷,剎那沒入謝昱眉心!

鮮血,自眉心緩緩流出,成一直線落入塵埃,謝昱的身子,永遠的僵硬在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