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他心性再剛強也不禁眼圈微紅。他帶這孩子出漢堡時,這孩子不過才八九個月大,劉夫人將他交到自己懷中,衝著他連連磕頭,直把青石磚的地板上都沾了血跡,只求他將劉竟將軍的這點血脈儲存下來,而他這些年來只顧征戰,卻差點辜負了劉夫人的所託。

這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甚是可愛,蹬著眼睛看看唐紹義,又看看一旁的阿麥,突然指著阿麥問唐紹義道:“他是麥元帥,你是不是就是唐紹義?”

唐紹義抿著唇用力點了點頭,啞聲說道:“我就是,你知道我?”

小劉銘用著孩童特有的稚嫩聲音說道:“秀兒姑姑說過,如果她在路上死了,就叫我一個人往西走,遇見穿黑色衣服的兵就趕緊藏起來,遇見穿青色衣服的兵就可以出來了,然後說我要找麥元帥和唐紹義。”

唐紹義聽了心中一酸,用力地抱了抱小劉銘,這才站起身來對徐秀兒抱拳說道:“徐姑娘,多謝你將小公子送到青州,大恩大德唐紹義沒齒難忘。”說著,一撩袍角便衝徐秀兒跪了下去。

徐秀兒被驚得一跳,忙搶上前去扶唐紹義,叫道:“唐將軍,您快起來!您折殺我了!”

唐紹義卻堅持著磕了三個響頭才站起身來,又把小劉銘從地上抱了起來。阿麥看得動容,又看看低頭抹淚的徐秀兒,忍不住勸道:“你看看我們四個,這是何必呢,好容易大難重逢,都應該高興才是!”

一直在旁沉默的徐靜也已明白了徐秀兒和阿麥與唐紹義的關係,笑道:“的確是該高興的大喜事。”

時辰已很晚了,小劉銘已趴在唐紹義肩上打起了瞌睡,徐秀兒見狀便將他從唐紹義身上抱了下來,輕聲說道:“我帶他下去睡吧。”

徐秀兒帶了小劉銘回去睡覺,屋中便只剩下了阿麥、唐紹義與徐靜三人。徐靜也不廢話,只將一幅江北地圖在桌上展開,指點道:“周志忍來勢洶洶,現在分兵在這三處,看情形是過不了幾日便要圍困青州。”

阿麥看著地圖上的那幾處標記沉默不語,周志忍特意留一面出來,顯然不只圍師必闕那麼簡單。正如徐靜所擔憂的:一旦從冀州調兵救援,極可能被周志忍困在青州城內而成為死棋,而冀州空虛卻會給周志忍可乘之機,若有支奇兵從冀州北部的燕次山翻過,那麼冀州大營危矣。可若不調兵,那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青州失陷。

這就是絕對力量的優勢,就像一個小孩子與一個身強力壯的大人打架,即便你算到了這個大人下一拳會打向哪裡,可是他的速度與力度,會叫你躲閃不及也無法硬挨。阿麥不禁皺了眉,現在的江北軍就像一個在快速成長的孩子,同時,陳起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不打算再留給江北軍成長的時間。

唐紹義瞥一眼阿麥,問徐靜道:“新軍那裡情況如何?”

“張士強那裡新又造了一批火銃和火炮出來,我已去專門看過了,果然威力驚人。”徐靜說起這個來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之色,“我叫他們運了幾尊火炮道青州來,又叫黑麵帶了三千人進山。”

阿麥聽了就緩緩地點了點頭,思量片刻說道:“再抽調一萬人進山,正式組建火炮營和火銃營。”

“可軍械造辦處那裡一時造不出這麼多的火銃和火炮出來裝備這些人。”徐靜說道。

阿麥沉聲道:“等不及了,先叫大夥輪換著學著用。”

唐紹義一直沉默不語,他在甸子樑上時倒是見識過這火銃和火炮的威力,也知道這兩樣對騎兵是極好的剋制武器,只是這畢竟是新軍,誰也不知道等拉到了戰場的時候是個什麼情形,勝負還很難定。再加之青冀兩州現在兵力本就十分緊張,若再分了一萬精銳進山,那麼兵力更是要捉襟見肘。

“青州如何守?”唐紹義突然問道。

“死守!”徐靜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