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話幾乎是未曾細想便脫口而出,然而話一出口,卻怔了怔,心頭閃過淡淡不捨,然而到底心中執念甚深,停頓片刻,仍是開口:“薛寅胸無大志,不知陛下可否允我回……”

回得故鄉?

薛寅的話沒能說完。

柳從之面上笑意丁點不變,卻倏地探手,在他唇邊輕輕一掩。

薛寅猝不及防,但反應極快,仰頭往後閃,柳從之卻不慌不忙,手上去勢丁點不慢,接著飛快一旋身,另一隻手同時探出,攬住薛寅的腰。

片刻之後,兩人之間的格局已然大變,薛寅人往後仰,被柳從之箍在了懷裡。

柳從之一手攬住他的腰,單手輕輕鬆鬆把人固定在自己懷中,令一手輕輕按著薛寅的唇,手指溫柔地在他唇角摩挲,止住了他待出口的話。

薛寅面色發紅,不住掙扎,柳從之眼中笑意更深,微微側頭,在他耳畔柔聲道:“這話就爛在肚子裡,好麼?”

一番話說得低柔曖昧,熱氣直往薛寅耳朵裡鑽。薛寅只覺渾身汗毛直豎,一時幾乎忘了掙扎,等這麼一靜下來,就覺得渾身發熱,面上更是滾燙,回過神來頓覺不妙,劇烈掙扎起來,一面打算脫身,一面想開口說話。

柳從之微一揚眉,面上笑意仍柔,手上力道卻丁點不弱,相反越收越緊,他力道極大,幾乎將薛寅整個人圈在了懷裡,甚至不容許薛寅說半句話。他低頭審視薛寅滿面不甘,有些無奈地苦笑,接著微微垂頭。

薛寅被箍得動彈不得,著實是憋屈至極,縱然絕等美色在前,心裡也忍不住冒火,心想若是這姓柳的敢對他做什麼,他就咬死這人。

正自思索,忽然眼皮一熱,薛寅怔住。

柳從之傾身,在他眼角蜻蜓點水般地一吻,接著飛快收手,放開了他。

薛寅站穩,僵立原地,一時卻沒能反應過來,臉皮幾乎冒煙,神色卻是呆呆的,下意識地抬手輕輕一撫眼角。

適才瞬間的熱度已然褪去,他心中的怒意經這麼一打岔,餘下的卻不多,一時腦子亂成漿糊,看著柳從之,神色怔忪,眉頭緊皺,面上卻無厭惡之色。

柳從之拾起自己掉落在地的佩劍,而後淡淡一拂袖袍,含笑注視薛寅,神色從容,柔聲道:“天色已暗,此處不宜說話,我們去小酌一杯。”

柳從之用的並非商量的語調,他從從容容地設網,卻是一點不擔心獵物扭頭逃跑。薛寅皺眉打量他,半晌,忽的長長吐出一口氣,眉目舒展開來,眼角現出一點睏倦之色,神色疲倦然而清醒。他面色仍然發紅,整個人顯得分外清秀,啞聲道:“好。”

兩人一前一後,居然就這麼平平淡淡地喝酒去了。

酒是好酒,堪稱瓊漿玉釀,薛寅一杯酒下肚,面上帶了一點酒意,眼神一時朦朧。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柳從之在側,這著實不是喝酒的好時機,但他想喝酒。

酒是好東西,解愁忘憂,痛飲一杯也是快事。薛寅放下酒杯,有些疲倦地閉目,吐出一口芬芳的酒氣,閉目道:“陛下的心意我明白了。”

柳從之微笑,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卻不說話。

薛寅於是又喝了一杯酒。

他知道自己有些迷糊了。

他彷彿在夢裡,眼前一忽兒是北化,一忽兒是京華,一時有不知身在何處之感,種種思緒紛雜,再一轉念,眼前忽而又閃過薛明華擔憂的目光,薛明華對他說過,你要記住,柳從之是帝王!

薛寅當然知道柳從之是帝王。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火譚邊上,本該趨利避害,但他莫名卻邁不出步子,不知是被什麼給絆住了。

薛寅半醉抬眸,眼前紛雜的種種倏然一清,最終凝成了一張面孔。

柳從之含笑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