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吹過,隱聞笙篁,飛鳥弄舞,韻致倍添,太陽撲豔豔的,如被天際的一隻無形大手所掌託,難起穹頂,半陷霧洋,凝滯緩移,靜靜懸掛於石橋背後,滿山遍坡盡皆金黃色,璀璨異呈。

穆雙飛道:“想必此地‘桔黃’二字,非自旁出,便是取自陽光傾耀、山色如桔之意?”古狐冷笑道:“你可抬眼瞧真切了,休惹別人笑話,此崖下面七八餘丈,險峻筆壁處,生長有無數小金桔,圓潤嬌巧,通體金燦,所以得桔黃之名。若都似你那般胡亂杜撰,豈非就要亂套麼?”穆雙飛不以為然,笑道:“我怕什麼,世間杜撰經典故事者,難道還少了不成?”話音方落,忽然眼前人影晃動,那古狐疾竄至跟前,以手代劍,即向自己心口戳來,甚是輕敏迅捷、靈動異常,心下登時凜凜,急忙舉臂橫格。古狐中、食駢指擊出,看似區區一式,其中卻蘊挾數種變化,虛內夾實,實內套虛。穆雙飛擋架之招,應動而變,雖也頗能圓轉,但和古狐相較,未免稍遜一籌,孰高孰下之別,一目可辨。

鍾月敏見狀,恚怒登起,厲聲喝道:“你究竟做些什麼?偷襲暗算,稱得上什麼能耐啊。”甩袖挼拳,提氣貫勁,急欲上前阻攔,曹甲重見大樂師使了一個眼色,心似會意,橫手平攤,宛若遊蛇般擋在鍾月敏跟前,道:“勿動,勿動,他周身並無什麼殺氣,既無殺氣,自然不會殺人,想來是不礙事的。”鍾月敏左右衝突而不得脫,心下愈發急躁,口中呵斥道:“野郎中,你懂得甚麼?卻說這些混賬渾話。此般如冰雪似的人物,殺人便在無形之間,舉手投足即奪人魂魄,哪裡會有什麼殺氣哩?便是有些凶煞氣息,他掩抑甚深,不易表露,待你察覺其中一二絲毫之時,恐怕好端端性命業已斷葬。走開,休來壞姑奶奶大事!”驀的雙足彈跳,飛身而起,便如一隻大紙鷂子,欲跳過曹甲重頭頂。曹甲重極富機變,跟著就跳起,腳面離地不過二尺之距,卻堪堪一把捉住她的足踝,沉喝悶哼,硬生生將之扯落下來,眉頭微蹙,微嗔道:“這大姑娘好倔的脾性,奈何不聽人言?倘若古兄弟真要害人性命,早可乘隙拔劍相向,須臾得手成功,何必刻下再赤掌空拳?豈非徒然添贅、棄馬坐驢?且說了,人家兄弟之爭,也是他們的家事,縣官老爺亦管不得,你還俗的小尼姑,憑什麼愣要跑去摻和搗亂?”鍾月敏落地之後,重心不穩,跌跌撞撞後退幾步,方才勉強拿穩身形,胸下起伏,顯是又氣又驚,料忖野郎中身手確是十分敏捷,果真彼此糾纏起來,自己未必便是他的對手,轉念一想,這三胡飄髯的方臉漢子說得亦有些道理:要是古狐心存詭異叵測,適才他和弟弟距離極近,幾若比肩,如猝然之間陡地祭出其袖中寶貝,干將短匕飛舞掠刺之下,其勢該是何等猛急煊赫?繞是穆雙飛再有通天的本領,斷也不能躲避開去,非死即傷。忖及於此,漸漸冷靜下來,真有點不好意思,只是她素來生性好強,拉不下面皮,口中兀自嘟噥辯駁道:“你這番分析,不過妄自揣度罷了,要是不準,傷了,傷了我家——”“我家”二字才出口,忽驚覺失言,羞得急忙掩口而止。曹甲重窺覷她的心思,哈哈笑道:“好,好,便給你一張軍令狀。倘若我料忖得不準,果真教你家那口子受傷,我自免費替他療傷,便是損破一塊皮,也出銀補償何如?萬一…我只說萬一,萬一你小相公逢遇不幸,我也不活了,索性就替他償之性命,免得你小寡婦心銜怨恨,苦思窮想地尋我報仇,叫我從此日日夜夜不得安生,反是痛苦無堪,不若解脫來得灑脫。”鍾月敏面紅耳赤,忸怩羞切,頓足罵道:“呸,呸,原來你也有不正經的時刻,愈發說得不成樣子。”大樂師笑道:“他從來就不死正經人,遊戲三界,行走各地,可不就是個粉塵無賴麼?”曹甲重笑道:“我這無賴,卻也稀罕,並不憊懶。便如一塊崢嶸濮石,剖解開看,內力乃是一塊極晶瑩美潔的寶玉。”

幾人喝嚷之間,卻看古、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