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扶了楚頌平去苑中。

楚繁星在暖閣中睡著了,譚雲在一側作陪,一面拍著他的後背,口中哼著不知名的舒緩歌謠。

楚頌平有些喝醉,早前在天子跟前尚還控制著,等見到譚雲,似是心中放心,連腳下都有些踉蹌。譚雲上前扶他,他彷彿半個體重都壓了上來,還好尚有理智沒將她撲倒。

譚雲算是扶住了他,「喝了這麼多?」

她輕嘆。

楚頌平笑,「我同陛下說起了離京的事,陛下竟然笑了,說是好事……」

譚雲許久未曾見他這般笑過了,也沒想起過,他會主動同文帝說起。

譚雲遂也笑了笑,「那再好不過……」

楚頌平攬她,眼中都是笑意,「阿雲,我今日高興。」

只是話音剛落,整個人又有些站不穩,往下栽,應是喝醉了,沒怎麼控制住力道。

譚雲好容易扶住他。

暖閣中,楚繁星還在午睡,楚頌平身上有酒意,看模樣也應當醉得不輕,譚雲道,「頌平,我扶你去歇著,讓星哥兒睡一會兒。」

他真是醉了,「你說什麼都好。」

……

二房的宅子雖不如侯府的百年老宅,但安客是足夠了。

譚雲扶楚頌平去苑中的主屋躺下。

他是醉得不輕,倒頭就躺下,輕微的呼吸聲響起,竟是很快就入睡了,譚雲牽了被子給他蓋上,掖好被角時,目光正好在他臉上停留了許久。

她想起初到這裡的時候,她尚有些恍惚。

只隱約記得她應當叫譚雲。

她原本也叫譚雲。

她睜眼的時候,正從樹上摔下來,有人接住她,但她腦袋還是磕上了地上的石塊。

磕得不輕。

腦中應是都有些震盪,再抬眸時,卻一眼見到他。

她整個人都懵住。

他問她可有摔著,要不要看大夫,但她整個人都說不出話來,只記得渾渾噩噩收拾完他的東西,才去參加他的葬禮,葬禮後,她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回到苑中時,看到他早前準備求婚時,在樹上掛得大大小小的紅綢卡片,她眼眶忽得便濕了……

她一個一個摘下,一個一個看。

滿滿一樹。

最高處的那個她夠不上,也捨不得夠上,似是看完就真的會徹底道別……

她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爬上的樹梢,也不知怎麼取下的那枚卡片,但她認得他的字跡,和他字跡背後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我想再遇見你。

她泣不成聲。

她很想見他……

哪裡都好,任何時候都好,她只想再見他一面。

她攥緊卡片,不知哭了多久,直至眼淚將紙箋染濕,紙箋上的字跡模糊得快要看不見,她忽然恐慌得去擦紙箋上的痕跡,最後糊成一團……

再睜眼的時候,她磕到頭。

身前的人半是緊張半是溫聲喚了聲,「譚雲?」

她懵住,忍著當時眸間的氤氳,怔怔看著他,唇間輕輕顫了顫,難以置信一般喚了聲,「頌平……」

……

他是叫楚頌平,生得一樣,名字一樣,性子和處境甚至都一模一樣……

他會偷偷看她,也會故意尋機會似是巧合在她面前出現。

他許是不知曉。

但與她而言,都如出一轍。

越呆得久,她甚至越有些恍惚,究竟是從這裡到了那裡,還是從那裡到了這裡……

她並沒有騙楚洛,她是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將好。

亦如眼下。

譚雲緩緩闔眸,輕輕吻上他額頭。

——因為你在,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