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了口氣,接過悠娘遞來的紈扇,同李承鄞一起跟著舞伎們魚貫而入。

這時候月娘已經輕啟歌喉,唱出了第一句:“君如天上月……”

月娘的歌喉真是美啊……美得如珠似玉,只這一句便教人聽得痴了似的……我心裡怦怦直跳,終於可以瞧見這位貴客長什麼樣了,真是又歡欣又鼓舞又好奇……舞伎們含笑轉過身來,我和李承鄞也轉過身來,同所有人一起放低手中的紈扇,只是我一放下紈扇就傻了。

完完全全地傻了。

不止我傻了。

李承鄞一定也傻了,其他人都已經踏歌而舞,就我和他半擰著身子,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因為這位貴客我認識,不僅我認識,李承鄞也認識。

何止是認識啊……天啊……給個地洞我們鑽進去吧……皇上……您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身邊的舞伎隨著樂聲彩袖飄飄,那些裙袂好似迴風流雪,婉轉動人。就我和李承鄞兩個呆若木雞,悠娘拼命給我使眼色,我使勁擰了自己一把,然後又使勁擰了李承鄞一把……這會不會是在做夢?這一定是在做夢!

陛下……父皇……怎麼會是您啊?您您您……您置兒臣與殿下於何地啊……我要鑽地洞……幸好陛下不愧為陛下,就在我們目瞪口呆,詫異極了的時候,他還特別淡定地瞧了我們一眼,然後拿起茶碗來,渾若無事地喝了一口茶。

李承鄞最先醒悟過來,扯了扯我的袖子,然後隨著舞伎一起,翩然踏出踏歌的步子。這一曲踏歌真是跳得提心吊膽,忐忑不安。我一轉過頭來,發現月娘也認出了我,正睜大了雙眼瞧著我。我衝她拋了個媚眼,她瞪著我,我知道她怕我攪了貴客的雅性——打死我也不敢在這位貴客面前胡來啊。

好容易一首曲子完了,月娘笑著起身,正要說什麼,貴客已經淡淡地道:“這踏歌舞得不錯。”

曲鄙姿薄,有辱貴人清聽。”月娘婉轉地說道:“不如且讓她們退下,月娘再為您彈幾首曲子。”

貴客點點頭:“甚好。”

月娘剛剛鬆了口氣,貴客卻伸出手指來,點了點:“叫這兩名舞伎留下來。”

貴客的手指不偏不倚,先點一點,指的李承鄞,後點一點,指的是我。我估計月娘都快要昏過去了,連笑容都勉強得幾乎掛不住:“貴客……留下……留下她們何意?”

此二人舞技甚佳,留下他們斟酒。”

貴客發話,安敢不從。於是,月娘心懷鬼胎地瞧著我,我心懷鬼胎地瞧著李承鄞,李承鄞心懷鬼胎地瞧著陛下,而陛下心懷……咳咳,心懷坦蕩地瞧著我們。

總之,所有人退了出去,包括奏樂的絲竹班子。屋子裡頭就留下了我們四個人,心懷鬼胎,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貴客吩咐:“月娘,去瞧瞧有什麼吃食。”

這下子月娘可又急了,瞧了我一眼,又瞧了貴客一眼。見貴客無動於衷,而我又對她擠眉弄眼,月娘委實不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可是又怕那位貴客瞧出什麼端倪,於是她終於還是福了一福,退出去了。

我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倒不是嚇的,是累的,剛才那支踏歌跳得可費勁了,悠娘手底下的舞伎都是京中有名的舞娘,為了跟上她們的拍子,可累壞我了。

李承鄞同我一樣長跪在那裡,屋子裡的氣氛,說不出的詭異,詭異,詭異。

不會又要罰我抄書吧?我苦惱地想,這次我的亂子可捅大了,我帶著太子殿下來逛窯子,被皇帝陛下給當場捉拿,要是罰我抄三十遍《女訓》,我非抄死了不可。

不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陛下他也是來逛窯子的啊,既然大家都是來逛窯子的,那麼他總不好意思罰我抄書了吧。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