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之時,地下已經扔了好些廢紙,她搖搖頭,將參茶放到一邊道,“姑娘。兩個時辰到了,切不可再用這墨丸了。”

這墨丸有毒,苦媽還是知曉的,而古緋要用這墨繪製一幅畫出來,也是可行的,可每日接觸墨汁的時間不能超過兩個時辰。如若不然,連古緋也定要中毒不可。

古緋放下毫筆,端著參茶喝了口,“我省的,已經用瞭解毒粉。無礙。”

苦媽知曉古緋的脾性,倔強的很,想了下才開口道,“姑娘準備在回大京前,描出這畫,以老奴看,實在是為難姑娘,且若描的不好了,也送不出去,依老身看,姑娘不若尋一擅長此道的人。”

古緋頓了頓,她放下茶盞,“我何嘗不知,可苦於一直找不到這樣的。”

苦媽臉上的皺紋舒展了些,她斂了下耳鬢垂落下來的發,“老奴倒能找到這麼一個人。”

古緋揚眉,抬頭看苦媽一眼,多餘的事她也不問,一指毒墨就道,“若是可信,自然當行,且這毒墨之事不能讓人知曉。”

苦媽點頭,“老奴省的,不若老奴從墨丸上刮下一些粉末。”

“不用,遮遮掩掩,反而越讓人懷疑,就那麼直接一起拿去吧。”古緋淡淡的說。

若苦媽真能找到描繪地和原圖十分相似的人,也算是了卻她一莊事。

苦媽當即就小心翼翼的將仕女反彈琵琶的墨丸裝進墨盒之中,又將地下的廢紙一應給收拾了,遲疑了會才問道,“姑娘預備何時回去?”

古緋摩挲輪椅扶手的指尖一頓,杏眼黑瞳之中剎那起疊嶂的沉色,就在苦媽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才聽她幽幽地道,“何時繪出那幅畫,就何時回去。”

“我要給大京墨家一個天大的禮物。”她後又加了一句。

苦媽瞥了眼手中墨盒,這才明白古緋製出毒墨,原本就是因著墨家,“老奴省的了,定讓那人快快完成。”

古緋點頭,隨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琳琅閣那邊,可有關於大京的訊息?”

她要回去,自然不能對現今的大京兩眼一抹黑。

苦媽回道,“大京之中,如今幾位皇子正爭鬥的厲害,各方勢力混雜,像墨家這樣的制墨家族,雖未曾接受任何一方勢力的招攬,看似一心在準備著此次貢墨之事,可是聽聞,已經有皇子對其不滿,只是苦於沒借口發難而已。”

古緋單手撐頭,隨意地提起毫筆,將之丟入洗池中晃了幾圈,看濃淡墨色氤氳如霧的盪開,她才冷笑一聲道,“那都是表面的,再是皇子對墨家不滿,可也不敢真正下手的,需知如今初元帝案頭的墨丸,十有五六都是墨家制的,而以前有過的這種徵貢墨之事,如無意外,也都是墨家再次揚名立萬的機會,就是初元帝前幾年都到過墨家看墨室,都在皇帝心裡有底了的家族,皇子麼,充其量嘴裡為難下而已,可這些,對墨家來說都不痛不癢。”

“所以,只是皇子對墨家不滿,可是遠遠不夠的……”

總是在大京墨家呆了有十年,一些事古緋還是很清楚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墨家的底蘊有多深厚,兩百年的大家族,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敗落的。

越是知曉墨家,便會越發現它的可怕之處。

那十年,即便後來證明她所看到的,都是表面的東西,可有時候古緋只要想想,就是表面的,都叫人這般心驚了,那還有更多她沒看到過的,又是何種光景。

大京墨家,就像是巍峨高山,仰止都不到頭,而現在的她,即便身後有易州,也只是山下的螻蟻。

可這並不能動搖她的信念,墨家並不是鐵板一塊,兩百年的時間造就了墨家的輝煌,可在深處,總有根基腐朽。

有時候,要撬動一個龐然大物,並不需要全部推倒,她只用在最關鍵的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