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在那兒,等了兩年多才在得克薩斯州碰上另一次機會。但這次不湊巧,我牽涉到幫幾個別動隊員的忙,處理一樁棘手的事,在那兒一些鄉親把一位代理人困在舞廳裡脫不了身。所以,那樁事了結後,我們立即決定回家完婚,於是就回到了這兒。”

頭髮灰白的父親坐在燈下,面容憔悴,態度嚴肅。他一直在傾聽,但帶著沉思的神態,悶聲悶氣,憤懣不已。“伯頓家又出了個黑雜種,”他說,“鄉親們會以為我養的兒子成了該死的奴隸販子,而現在他自己又養了個禍害。”兒子靜靜地聽著,甚至無意告訴父親那女人不是南方的叛匪而是個西班牙人。“該死的,那些低賤的黑鬼,他們之所以低賤是由於承受不了上帝憤怒的重量,他們渾身黝黑是因為人性固有的罪惡沾染了他們的血和肉。”他凝重的目光呆滯模糊,充滿狂熱和自信。“可是我們現在給了他們自由,白人黑人都一樣了。他們將會脫去黑色。一百年之後他們又會成為白人。那時我們也許會讓他們重新進入美國。”他在沉思,悶悶不樂,一動不動。“上帝作證,”他突然說道,“儘管他一身黑黑的,卻有一副男人的體魄。我敢說,他長大成人後會同他的爺爺一樣魁梧,不會像他老子那樣矮小。他會的,儘管他娘是個黑鬼,他也一副黑模樣。”

她把這些往事告訴了克里斯默斯,他倆坐在小木屋裡的帆布床上,室內越來越昏暗。整整一個多小時,他倆坐著沒動。這時他已全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彷彿覺得有些輕微晃動,像是坐在一隻漂浮的小船裡,浮在她的話音之上,又像置身於浩瀚無邊、令人昏昏欲睡的寧靜之中,話音不帶有任何意義,他也似聽非聽。“他的名字同爺爺的一樣也叫加爾文,身材也一樣魁梧高大,雖然面板黑黑的像他母親,像他外祖母家的人。她不是我的母親,他只是我的同父異母兄弟。老爺子在十個弟兄中排行最末,我父親是兩兄弟中的老么,而加爾文是獨子。”他剛滿二十歲就在兩英里外的這個鎮上被殺害了,被一個從前的奴隸主、在南北戰爭中當過兵的人,名叫沙多里斯。為了黑人的選舉權問題。

她告訴克里斯默斯關於墳地的事——她哥哥的,祖父的,父親的;父親的兩個妻子的,就在離樓房半英里的牧場上,一片長著雪松的小丘。克里斯默斯靜靜地聽著,心想:“噢,她要領我去看墳地。我只好去一趟。”但她沒有這樣做。她沒有再向他提起這事,除了那天晚上告訴他墳地的位置,並說如果他願意,自己可以去看看。“你多半找不著它們,”她說,“因為他們把祖父和加爾文運回家的那天晚上,父親等到天黑之後才把他們埋了,並把墳地給掩蓋起來,刨平土丘,在上面放上柴草什麼的。”

“把它們掩蓋起來?”克里斯默斯說。

她的聲音裡沒有女性的溫柔氣質,沒有悲傷和追思回想的意味。“這樣一來,人們就不會找到他們,否則會把他們挖掘出來,也許會戮屍。”她繼續往下講,帶著略微不安的解釋口吻。“這兒的人憎恨我們。我們是北方佬,外地人。比外地人更糟:是他們的仇敵,內戰後到南方來投機牟利的北方佬。而戰爭——南北之間的內戰——結束後的時間還不長,戰爭中受過折磨的人還不可能很理智。他們聲稱我們煽動黑人起來姦淫燒殺,威脅白人的主宰地位。因此我猜想,沙多里斯上校成了鎮上的英雄,因為他用同一支手槍的兩粒子彈殺死了一位獨臂老人和一個還未投第一張選票的孩子。也許他們是對的。我鬧不清楚。”

“噢,”克里斯默斯說道,“人們會那麼幹嗎?把他們挖出來,在他們被殺以後,人死了之後?什麼時候身上流著不同血液的人才會停止相互憎恨?”

“什麼時候?”她的話音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這我可不知道。也不敢肯定他們真會把他們挖掘出來。那時我還沒有活在世上,我還未出生。加爾文被害後十四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