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行人,宜竹繼續醉心賞花。兩人此時已走到杏林深處,落花如雨,林中時不時傳來盛裝麗人的嬌笑聲,也有不少年輕男女眉來眼去,喁喁私語。以前秦靖野十分看不慣這些輕浮行徑,今日越發看不慣了——這讓他心裡沒來由的泛酸。

他想不明白那些男人哪來的那麼多甜言蜜語,他不擅長這些兒女情長,他想找些自己擅長的話題。

“不如,我們說些別的吧?”

宜竹將目光收回,低頭默想一會兒,她突然想跟他說說那個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擔憂。這些話她不敢隨便說對別人說,但是今日卻想跟他交流一下。

“也好,我正有此意。請問東北邊防最近還安寧嗎?”

秦靖野怔了一下,側頭瞟了宜竹一眼,神色倏忽變得嚴肅起來,他默然良久,低聲回了一句:“連你也察覺到了。”

宜竹聽到這話,心裡多少鬆了一口氣,她用充滿期冀的語氣問道:“這麼說朝中也有很多人察覺,可是為什麼沒人稟奏朝廷呢?”

秦靖野沉重地嘆息一聲,低聲說道:“陛下如今久居九重深宮,將朝中大事幾乎全權委於楊相,外臣的忠言根本不能上達天聽。”宜竹剛輕鬆下來的心復又沉重下來。

秦靖野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楊相也對陛下說過這事,——他和康節度使不合。但陛下根本不信,康大人時常來長安,陛下對他深信不疑。”

宜竹有時也想不明白,為何一個人的變化會那麼大呢?如果這個皇帝一直昏庸她不奇怪,但他曾經那麼英明睿智。其實這也不難理解,這世上的聰明人犯起錯誤來才最讓人頭痛,而智力平庸的人犯的錯也平庸,破壞力有限。

宜竹也顧不上許多,她一古腦地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安史之亂的過程以及自己和別人的猜測都說給了秦靖野聽,秦靖野聽了幾句,眉頭一蹙,他看看了四周確定無閒人在旁,才放下心認真聽她說話,宜竹說得很委婉,完全是用春秋筆法,但意思卻表達得清楚。

“……國家太平日久,京城的守軍久不出戰,導致戰力下降,如果有人能好好整治整治就好了。大秦的兵力分佈也是外輕內重,導致尾大不掉。雖然從開國至今,鮮有邊將叛亂,但也不能不防。……我們左右不了上意,但如果你們這些位高權重,一呼百應的人心懷警惕,積極準備,到時一旦發生不測也至於限於被動……”

秦靖野聽得極為專注,他神色凝重地注視著她,眸中的神情愈發複雜。,既有驚異又有震撼還有其他無法言說的情愫。

“這些話,你對別人說過嗎?”

宜竹搖頭:“沒有。”他曾想對父親說,但她發現,父親雖有些幹才,但政治敏感度很低,他根本不相信這些話,何況他也做不了什麼,只是徒增擔憂而已。

秦靖野鄭重其事地說道:“那就好,記住,以後也不能說。——我會盡力去處理。”

宜竹略有些忐忑地問道:“那你相信我的話嗎?”

秦靖野的神色微微有些慌亂,他別過臉,低聲回答:“放心吧,你進一步吸起了我的注意。”

“我的目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肯定不止這一個。”

……

兩人的談話二度陷入僵局。

恰在這時,鄭靖北領著一群人朝他們這邊走來。那群人有宜竹認識的崔玉姍和王綺,還有幾個她沒見過的男女。其中一個容貌殊麗的白衣女子,對宜梅頻頻注目。宜竹低聲問秦靖野:“那個女子是不是的三公子的未婚妻。”

“還不是,不過也快了,她還在守孝。”宜竹又想到宜梅也已定親,不禁遺憾地嘆了口氣。

秦靖野不知在想什麼,突然脫口而出道:“他不適合你。”

宜竹慍怒:“他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