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抬頭瞧慕言一眼,手腳麻利地做好了一切,那侍女便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慕白便是在這個時候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天算不得冷了,有些比較怕熱的晚上睡覺的時候連毯子都不蓋。現在是一天中最熱的時辰,屋子裡燃著薰香,要不是因為窗子開著,他覺得自個都能給悶死。

而床上的慕言身上除了蓋著條薄毯,身邊又添了個暖爐,如今還往身上加了床秋被,慕白就是看著都嫌熱,而對方那張俊美如玉的面孔還是白得不見多少血色,額上一滴汗也沒有,單是那粉白乾裂的唇色,和陰沉沉的面孔,就足以讓人誤以為這是個臥病多年的病人。

可在慕白和其他人眼中,慕言一直健康的很,雖然不愛習武,但也絕不是那種風吹就倒的病弱公子。也沒聽說太子生了什麼大病,估計是這幾日為了厲後的死操勞和傷心過度,才搞成如今這副鬼樣子。

畢竟母子情深,比起他這個對厲後感情不深的兒子,慕言就算再冷血,傷心的程度也絕對比他要深得多。慕白又想起那個令他心涼了半截的故事來:“那特別的藥引是什麼?”

“那孩子的親近之人的心頭血。”慕言低低地笑出聲來,肩膀一抖一抖的,烏黑的發散亂地滑落下來,那張好看得不似凡人的臉如今不像個仙人,倒好似魔魅。

慕白的直覺告訴自己不能夠再聽下去了,可是多年被冷落無視的怨忿還是讓他留了下來,聽著慕言講完了那個荒謬可笑的故事。

“孩子的父母自是感恩戴德,表示藥材並不是問題,為了孩子,他們願意付出那樣的犧牲。十指連心,那高人從父母的手指取了血,搖了搖頭說並不合適,族人中和這孩子夠親近的人也全都不行,那對夫妻愛子心切,便決定按照高人的指點再生下第二個孩子,讓那第二個孩子的心頭血來救病孩子的命。”

慕白覺得自個的嗓音都要開始冒煙了:“那後來呢,那病孩子的病治好了嗎?”

“當然不!”慕言烏沉沉的瞳孔染上了幾分赤紅,“那妻子的身體並不夠好,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她差不多去了半條命。然而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她好不容易生出來的東西卻是個廢物!那高人說,這孩子的心頭血和他們一樣都不合適,根本是毫無用處,而那做母親的因為傷了身子,根本沒辦法生下第三個孩子!他們最心愛的孩子還是得死,你說如果你是個可憐的病孩子,他會不會恨這個廢物?”

慕言舔了舔乾裂的唇,盯著面色變得和他一樣蒼白的慕白帶著些許惡意地開口,一字一句聽上去就像是詛咒:“你難道就不好奇,國師為什麼只有在我生病的時候才會到這宮裡來?為什麼這東宮裡那麼久都沒孩子出生母后卻不急著往我的府裡塞女人?”

因為情緒起伏過大,慕言蒼白的臉色也有了紅暈:“如果不是因為你連這點用都沒有,我也不會到現在隔三差五還得受折磨!”

慕白的手腳已經冰涼了,任誰聽到這樣一個所謂的真相,一時間都難以接受的,他有些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低聲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選擇在一出生的時候就把那孩子掐死,又為什麼要讓他活著?”

慕言很快就從失態的病孩子變回了那個翩翩的佳公子,他沒有正面的回答慕白的問題,而是冷不丁的說了句與剛才的話題毫不搭邊的話:“你小時候的那個宮女是我派人毒死了扔井裡頭的,你一定不知道吧,她當天晚上想給你下藥來著,可惜還沒來得及,就被她自己的藥給毒死了。”

慕白驚愕地抬頭看著他。對方握拳放在嘴邊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那些陳年舊事:“你不是一直難過蘇之冉當年臨走都不願意見你一面嗎,其實他當時派人來找過你了,那個通知你的人被好好的綁在你的景仁殿,是你自己蠢,怪不得別人。”

慕白已經不曉得自己還能說出些什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