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皇帝寢宮後,常吉默默鬆了口氣。

這是他跟在皇帝身邊的第二年,之前跟著皇帝的老太監和幾個大太監都被斬了頭,所以才輪到他這新人出頭。

他並不清楚那一場殺戮的真正原因,他也不敢打聽。他只知道伴君如伴虎,自己須得謹言慎行,方能明哲保身。

打發走了常吉,白馹衡閤眼休息了一會。

他本來並不是個冷酷深沉的人,但身處高位,便不能隨意而為,善用權力、事事小心才能保護他最在意的人。

他閉著眼睛回想昨夜的種種,想到他皇兄的折返,就覺得心緒起伏,難以平靜。

思來想去,曾經的一個念頭又翻了上來。

他突然有一種迫切想見到他皇兄的感覺,他想告訴他自己那個由來已久、荒唐可笑的想法,也許皇兄一時心軟能答應自己呢?

如果皇兄答應了……那是何等的美事……

就這麼痴痴傻傻地想了一會,就響起了敲門聲,常吉帶人搬了奏摺過來。

“進來吧。”白馹衡睜開眼睛,強打精神坐起身來,開始處理那些紛繁複雜的各式奏摺。

這邊廂,白櫟輝離開密道後冒雪行了一段,與守候在山下的侍衛會合,坐進馬車回了自己買下的老宅子。

他沐浴了一番,洗去一身寒冷,用過早膳,便與前來例行彙報的心腹密談了半日。

這兩年,白馹衡對他的命令日漸倦怠,他其實也有心放手。不同於他瞻前顧後,謀定後動的作風,白馹衡開始憑自己的意志大刀闊斧地治吏倡廉,平定四方,頗有吹枯拉朽,開創新世之意圖。

雖然在他看來,這也不算壞事,但施行嚴政,朝中便難免人心動盪,許多曾經行為不端的官吏惶惶度日。他倒不怕這些人畏罪潛逃,他只怕這些人狗急跳牆,尤其之前削藩引已經起了一干王侯貴族的不滿,如果這兩方串通起來,來個兵變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他暗中養了一批探子,專門刺探滿朝官吏與各地王侯的私下來往,做不到將隱患完全消弭,只求最大限度地降低危險。

他知道,自己一點看不得白馹衡受傷,那個被他緊緊護在懷裡的孩子,那個被他肆意壓在身下的少年,那個被他輕聲細語哄了一遍又一遍的弟弟,一定要平平安安到老,方能撫慰他一顆早已操碎了的心。

等到密談結束,已是晌午,隨意用了些飯,白櫟輝終於午休了一會。

迷迷糊糊地睡著,又夢到了那顆黑暗中無聲無息滑落的眼淚,心中一痛,他便醒了過來。

不知道白馹衡現在在做什麼?昨晚那麼冷,是否受寒了?奏摺那麼多,是否又廢寢忘食地批閱?那群愛吹風的大臣,有沒有去打擾他休息?還是,又揹著人偷偷落淚?

想來想去,越想越心煩意亂。

白櫟輝索性坐了起來,喚人進來:“吩咐下去,今晚再去一趟北山,馬上準備。”

下人也是吃驚,自家主子連續兩天夜出的情況極其少有,但他也沒有敢多問,應下後便要離開準備,沒想到還沒邁出門,又被叫住了。

白櫟輝說道:“備一壺姜酒,我要帶去。”

下人答是。

第九章

白馹衡沒想到自己會中毒,因為誰也想不到有人會在奏摺的紙張上下毒,但是的確有人想出了這個別出心裁的方法並付諸行動。

毒性夜裡突然發作,十分兇猛,幾個接觸過奏摺的太監都昏迷倒地了,白馹衡體魄強健,強忍了一時片刻,亦感到頭暈目眩,渾身虛汗,難以支援。

太監和宮女們驚慌失措,宮殿裡亂哄哄的,醫官很快便到了,診脈開藥,又交代了須注意的事項。

白馹衡強自喚回了一分清明,安撫驚亂的眾人,吩咐醫官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