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太醫大哥揹著藥箱進來了。他開啟藥箱,取出一根銀針,直直的刺進四爺的鼻子下面,捻了幾捻,取出一根扎進頭頂,再取出兩根刺進四爺的指尖。

四爺“啊”了一聲,緩過氣來。四奶,秀青,子玉三個人才鬆了一口大氣。

太醫大哥又在四爺頭上,手上,腳上紮下好幾根針,邊扎邊捻,看著四爺臉色轉回,他才把針抽出來。“四叔,好點沒有?”

“啊,好多了,多謝啊。”四爺有氣無力地說。

“四叔你說哪去了。”說著,他從藥箱裡取出幾顆藥丸遞給四奶,“這有幾顆藥,四嬸你倒點開水,給四叔吃下,精神會好些。還有,你們不能讓四叔受刺激,要讓他靜養。”說完,他挎著藥箱出門去了。

秀青給他錢,他不要,他說就當是做侄兒的孝敬他老人家吧。

四奶她們聽了這話,心裡越發的沉重起來。

過了幾天,老磨坊,以及老磨坊後面的院子裡,都掛上了白色的挽帳。大銅小器鏗哩鏘啷,唸經的嘰哩咕嚕,轉福的哇哩哇啦,唱祭文的爹呀媽呀,和著眾人的嘈雜的喧鬧,從天井裡飛出來,在黃沙壩的天空裡迴盪。

☆、汪子林問斬

汪四爺的事情剛忙完,一家人還沒有從悲痛的氛圍中緩過勁來,保長張子賢就帶信來說,汪子林的案子判了,立冬之前就要問斬,叫林秀青有所準備!

林秀青表情木然,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抱著崇禮坐著發呆。四奶則一天到黑抹眼淚。子玉呢,一副天馬上就要跨下來的模樣。

這天,天還沒亮,林秀青就把早飯做好了。

族裡幾個兄弟也陸續來了。本來,他們是不來吃早飯的,可拗不過林秀青一番番的請。為了不再使林秀青難受,他們也都早早地來到老磨坊,早早地吃了早飯,早早地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

汪子松雖然身體蔫蔫的,手腳無力,但他也早早的就來了。

汪子玉是大家在吃飯的時候來的。本來昨天晚上林秀青叫她不去了,讓她在家裡看住兩個娃娃。可她非得要去。秀青想也好,兄妹一場,去看他最後一眼,送送他,也是應該的,也就沒有堅持,由她了。

林秀青和汪子玉揹著背篼扛著席子在前面走,幾個兄弟扛著門板竹杆和繩索跟在後面。沒有人說話,只是默默的走路。他們從老磨坊經插瓜廟、轉拐店、長灘碥、甑子場一路順河而下,巳時便到了蒲江城裡。

蒲江縣城,座落在後山之下,蒲河北岸,依山臨河。上首文昌宮、城隍廟,面朝西門溝;下首文廟武廟,面向東門河。東街西街,貫穿兩頭;南街北街,交叉左右。中間幾處庭院,高朗宏偉,威武森嚴。黑漆大旁邊,掛著一個白底黑字的牌子;“中華民國四川省蒲江縣政府”。縣衙對面,有一處奇異的建築,那就是天主堂。

林秀青臉色鐵青,面無表情地在天主堂前坐下來。她叫子玉到旁邊麵館買了幾碗湯麵,讓兄弟們就著麵湯把帶來的玉麥粑吃了。子玉叫秀青吃,她說不餓,吃不下。

砍人是在東門外校場壩。林秀青叫兄弟們先去那裡,她要在這等汪子林。兄弟們去了,汪子玉也留下來陪著林秀青。

本來,砍人腦殼的事,從前都是在荒郊野外乾的,可近幾年這規矩改了。縣大老爺總喜歡在人多的地方砍,讓更多的人聽到,看到,讓更多的人驚慌和害怕。於是,縣城,校場壩,就成了砍人的中心。周圍的人,近的,遠的,凡是聽到訊息的,都會一窩風的趕來,一窩風的看,一窩風的詐呼,進而成為一種流行和習慣。

午時剛過,從縣衙裡出來了一隊穿黑衣服背□□的人,跑步朝東門口去了。林秀青心裡一震,渾身皮子從腳跟到頭頂都緊縮到了一起。既而身體裡奔突起一股火氣直往外衝。她的胸口在膨脹,頭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