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就是不肯放開。心像被陰柔的小火苗燎過,灼的人難以忍耐,她很想躲,可惜已經沒有地方躲了。

臺上鑼鼓喧天,那場戲有如斯之長,彷彿永遠也唱不完。兩邊僵持良久,互都不肯退讓,黛玉只得轉過臉來,還待想說什麼。水溶的目光已經讓臺上吸引了去,憮然撇了唇角一下,卻是毫無笑意。

“想你千里迢迢真是難得到,我把那呀,一杯水酒表慰情……”

此時演的是出《珍珠塔》,這種南戲不常有,眾人興致勃勃地聽著,偶爾爆發出幾句不相稱的喝彩。扮小生的年紀不大,生得倒十分俊俏,眉眼過分娟秀了些,竟透出幾分女氣。黛玉看了半天,覺著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她向來瞧不起這些風月戲子,也沒真的留心,只是這腔板拿捏的很好,聽起來哀綿婉轉,倒也合了她的心意。

“與你是一別無料到兩載外,害得我麼,望穿雙眼遙無音。曾記得面聯姻緣在那松江上,說到相逢片刻九松亭,把你再三款留爾再思行,即便留住爾的身軀,也留不住你心……”

這一段唱詞似嘲似怨,起承轉合之間,不失為上乘的摺子戲。黛玉聽著聽著,心裡漸漸生出寒意來,幾般思潮反覆,不禁黯然的想:“這人哪,到底有什麼值得生死不渝的?”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腕上握的那隻手,又緊了幾分。掌心的肌膚沁涼,如能蝕骨似的,竟是毫不顧惜了,緊的讓她有些吃痛。臺上驚天動地的鑼鼓,臺下鼎沸喧囂的人聲,都遠遠地飄走了,耳根只有一縷極淡的呼吸,又像是喟嘆。

坐在她身側的水溶,依舊喝茶聽戲,跟人說著渾不著邊際的話。

“這是什麼戲,怪聲怪調兒的,大喜慶的日子,誰愛聽這個?”老太妃拈了塊點心,漫不經心地送到嘴邊。彷彿那點心也吃膩了,咬了兩口,便拋到盤裡再不理會。

羅氏悄悄使眼色,讓人換了一碟金絲糖核桃。這才道:“難怪您聽不慣,這是南邊兒新傳來的,不比崑山、弋陽兩腔,只有蘇州的師傅會唱,別地方還請不來哩。”

老太妃搖搖頭:“這戲文也不通的很。都說三十三天離恨最高,四百四病相思最苦,倒有誰真見了?縱是見了,也是薛仁貴負了王寶釧,蔡伯喈棄了趙五娘,可見天底下負心薄倖的男子,都是一般無二。有幾個真肯焚琴煮鶴,立誓再不娶的?”

“是哪,這人死都死了,最多不過是撮土為香,還能怎麼著呢。”

羅氏笑了笑,回過頭來問黛玉:“妹妹愛看哪一齣?我叫人點了,也好湊個熱鬧。”

黛玉瞧了她一眼,慢慢說:“對不住,我向來看不出好歹,白聽了這些年的戲。”

羅氏被噎得沒話說,看著她那遠山般描畫極淡的眉,轉而笑了笑,亦不再搭腔。

水溶知道她性子最刁鑽,也不與計較,只替她答道:“趁著熱鬧,換一出《拜月亭》吧,揀好的唱來,別掃了大家的興。”

黛玉不過略坐了坐,便借身上睏乏請辭,老太妃也不留她,只派了兩個侍兒跟著,一路出了後堂,往曲曲折折的空廊下走來。直到再聽不見裡面的喧囂,她才喘了口氣。急忙撩起袖子,看著那微泛淤青的手腕,依稀還能感受的到心口噗噗直跳。

偏生那侍女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噯呦,姑娘你這手……”

“不妨事,方才喝茶磕到了,也沒什麼要緊的。”黛玉將腕子遮住,不動聲色地朝前走。可能是走得疾了,臂上的兩隻翡翠釧子叮噹作響,像是急管絃索,陣陣撞進心裡去。

侍女跟在後頭笑:“姑娘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了,萬事要當心,不然可有人心疼呢。”

正說著,前面的月華門洞外,一個高挑清瘦的身影閃了過去,那樣挺直的肩背,分明再熟悉不過。黛玉猶記得今天席上,水溶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