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韓擒虎便向屋門走去,但是在他推門的手扣在門扇上的時候,這位最早與袁來相識的西北軍官忽然停下了步子,對身後的少年沉聲道:“如果,你非要問我的想法,我只能送你一句老話。”

袁來恭敬地問道:“是什麼?”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袁來抿了抿嘴,道:“多謝。”

韓擒虎沒有再說什麼,乾脆利落地推門遠走。

等他離開了,袁來才捧起那壺冰冷的酒水,沉思起來。

對於韓擒虎的話袁來並不生氣,他又不是小孩子,總不會天真地覺得就因為自己與申屠沃甲有著半個師兄弟的名分,申屠沃甲就必須死命幫自己如何如何。

他還沒那麼不要臉。

換位思考,如果他是申屠沃甲,或許會做的更過分些,比如直接想法子把自己賣出個好價錢什麼的,像申屠現在這樣寧肯與各大宗門交惡也要保他周全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他自然不會再奢望更多。

況且,袁來從來都是個非常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的人。

因為不喜歡欠人情,所以才對藉助武當歸的人情猶豫不決。

韓擒虎這番話或許是申屠授意的,當然更大的可能是自作主張,但無論怎麼看都是個理智的將領所做的正確的事。

袁來對此毫不介意,反倒是對韓擒虎最後那句話深深認同。

人善被人欺。

馬善被人騎。

這是人世間永恆不變的真理。

自己宗門弱小,被列強欺負是應有的事。

為今之計,如何應對還在其次,關鍵是該擺出什麼樣的態度。

而對此,袁來已經有了決定。

……

韓擒虎還是太樂觀,事實上他離開不久便有一位袁來不認識的三境修行者前來請他前去議事堂。

袁來看著這位言笑晏晏的三境前輩,不禁滿心感慨。

就在不久前,他還是被傳喚過去,而這次出來,就成了“請”。

兩者對比,其中冷暖自知。

然而袁來深知這“請”字只是開刀殺人之前的麻醉,他還是一塊肉,只不過十幾天前他這塊肉毫不起眼,而十幾天後,他終於生長到可以供人大快朵頤。

“好。”袁來收斂心緒,淡然點頭,欣然前往。

一路沉默,等再次來到議事堂大帳之外,看著那高大的厚重的門簾,袁來深吸了口氣,身上的氣息斂沒於體內,目光漸漸鋒利起來。

他掀開門簾,踏步進入其中。

眼中便看到熟悉的兩排座位。

又一次的,無數道目光湧來,只不過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那些目光中少了些俯視和冷漠,多了些貪慾。

袁來露出微笑,不卑不亢地輕輕施禮,隨後目光下意識向最末尾的位置投去。

上一次,他就坐在最末尾的位置上,像是山腳的一顆小石頭。

而這一次,他只看到自己的位置上並無桌椅。

袁來眉頭一挑,就看到了仍舊坐在那裡的少女。

施卿卓的模樣與上次幾乎沒有變化,但是不同的是,少女那雙盯著他的眸子漆黑無比,寒冷無比,也複雜無比。

“袁來,坐這裡!”

首位的申屠沃甲笑道,指著他身側的一張新新增的座位。

那個位置,很特殊,也很醒目,或許會很難坐穩,但終於,不再是不起眼的末位。

袁來微微一笑,目光從施卿卓毫無表情的臉上掠過,看向申屠沃甲,點了點頭,然後邁步向前,穿過所有人目光織成的無形光幕,平靜落座。

帳外寒風如舊。

帳內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