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講得這樣殘忍,好不好?”□柔勉強的說:“你不是工人,你是技師……”

“我是工人!”他尖刻的說,推開她來,盯著她的眼睛:“□柔,工人也不可恥呀!你為什麼要怕‘工人’這兩個字?聽著,□柔,我靠勞力生活,我努力,我用功,我寫作,我力爭上游。我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可恥的地方,如果你以我為榮,我們交往下去!如果你看不起我,我們立即分手,免得越陷越深,而不能自拔!”

她凝視他,那對惱怒的眼睛,那張倔強的臉!那憤然的語氣,那嚴峻的神情。她瑟縮了,在她心底,一股委屈的,受侮的感覺,很快的湧升上來,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裡。自從和他認識,就是這樣的,他發脾氣,咆哮,動不動就提“分手”,好象她是個沒人要的,無足輕重的,自動投懷送抱的,卑賤的女人。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那麼多追她的男孩子,她不理,卻偏偏要來受他的氣?為什麼?為什麼?

“江葦,”她憋著氣說:“如果我看不起你,我現在幹嘛要站在這裡?我是天生的賤骨頭,要自動跑來幫你收屋子,抄稿子!江葦!”眼淚湧進了她的眼眶:“你不要狠,你不要欺侮人,不是我看不起你,是你看不起我,你一直認為我是個養尊處優的嬌小姐!你打心裡面抗拒我,你不要把責任推在我身上,要分手,我們馬上就分手!免得我天天看你的臉色!”

說完,她轉身就向門口衝去,他一下子跑過來,攔在房門前面,他的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他閃亮的眼睛裡燃著火焰,燒灼般的盯著她。

“不許走!”他簡單而命令的說。

“你不是說要分手嗎?”她聲音顫抖,淚珠在睫毛上閃動。

“你讓開!我走了,以後也不再來,你去找一個配得上你的,也是經過風浪長大的女孩子!”她向前再邁了一步,伸手去開門。

他立刻把手按在門柄上,站在那兒,他高大挺直,像一座屹立的山峰。

“你不許走!”他仍然說,聲音喑啞。

她抬眼看他,於是,她看出他眼底的一抹痛楚,一抹苦惱,一抹令人心碎的深情,可是,那倔強的臉仍然板得那樣嚴肅,他連一句溫柔的話都不肯講呵!只要一句溫柔的話,一個甜蜜的字,一聲呼喚,一點兒愛的示意……她會融化,她會屈服,但是,那張臉孔是如此倔強,如此冷酷呵!

“讓開!”她說,色厲而內荏。“是你趕我走的!”

“我什麼時候趕你走?”他大聲叫,暴躁而惱怒。

“你輕視我!”

“我什麼時候輕視過你?”他的聲音更大了。

“你討厭我!”她開始任性的亂喊。

“我討厭我自己!”他大吼了一句,讓開房門。“好吧!你走吧!走吧!永遠不要再來!與其要如此痛苦,還是根本不見面好!”

她愣了兩秒鐘,心裡在劇烈的交戰,門在那兒,她很容易就可以跨出去,只是,以後就不再能跨進來!但是,他已經下了逐客令了,她已沒有轉圈的餘地了。眼淚滑下了她的面頰,她下定決心,甩了甩頭,伸手去開門。

他飛快的攔過來,一把抱住了她。

“你真走呵?”他問。

“難道是假的?”她啜泣起來。“你叫我走,不是嗎?”

“我也叫你不要走,你就不聽嗎?”他大吼著。

“你沒有叫我不要走,你叫我不許走!”她辯著。

他的手緊緊的箍著她的身子,她那含淚的眼睛在他面前放大,是兩潭盪漾著的湖水,盛載著滿湖的哀怨與柔情。他崩潰了,倔強、任性、自負……都飛走了,他把嘴唇落在她的唇上。苦楚的、顫慄的吸吮著她的淚痕。

“我們在幹什麼?”他問:“等你,想你,要你,在心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