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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門關之戰,有半數成於詐道,縱然如此,若不是大將軍在亂局中鼓起肅州士氣,能否全殲狄銀還是兩說。王者用兵,以奇取勝者不可久倚,詐道可一不可再,可再不可三。而且廟算戰爭,未慮勝,先慮敗薛將軍,我想問你是否計算過,如果戰爭拖延到冬天,我軍的損失會有多大?”
見薛復不肯回答,慕容歸盈道:“那就老夫來說吧。”他面向張邁,道:“大將軍,如果戰爭拖延到冬天,就算我軍最後能夠取勝,軍中精銳也必將有折損,高昌城內傷亡亦必慘重,高昌城外百姓,只怕……只怕都難以保全。”
他這句話其實還是委婉了些,乃不忍說出“死盡死絕”四字。
石拔等本來有些興奮的臉聽到這裡也都黯淡了不少,慕容歸盈繼續道:“而且還不止如此!這個冬天,要捱過去還容易,但是大兵過後,必有荒年,這場仗已經誤了今年高昌和瓜州的農時,若按照薛將軍的第二套方略來,則接下來這半年中瓜、沙、焉、高四州非但無法休養生息,反而還要繼續勒緊腰帶以維持這場戰爭,而高昌在來年更將成為一方死域!總之,這場戰爭打到現在整個隴右道已經傷筋動骨,若再遷延下去,持續到冬天,誤了播種,只怕明年高昌、伊州、瓜州三地要餓殍遍野啊!而沙州、龜茲、焉耆由於今年戮力於戰爭,除非上天特別眷顧,否則也斷難豐收!三州大飢,三州半飽,如此國邦也不用外敵來侵,自己就非崩潰不可。”
張毅、海印等都聽得暗暗點頭,薛復卻道:“雖然有這樣的可能,不過也未必會惡化到這個地步,老將軍的這番言語,其實有些危言聳聽。”
慕容歸盈道:“兵法雲:先為我之不可勝,而後謀敵之可勝。破國以殲敵,非正道也。老朽以為,如今應以東進為務,先收河西,解放漢民,以耕以牧,等打好了根基,充盈了國庫,我們便有了爭霸天下之國本,毗伽之流何足掛齒!”
薛復卻搖頭道:“不然,所謂先富後強之論,未必正確。我大唐太宗皇帝之英明神武百年不遇,貞觀之世更可睥睨千古,可太宗皇帝在定鼎天下之後,積二十年之國力,卻拿不下一個小小的高句麗,為何?不是太宗皇帝無能,也不是大唐國勢不夠強大,而是時勢使之然!若我們先定河西,容得毗伽從容退去,我料等我們佔定河西以後,天山以北必有重大變化!今日我們忍一忍痛楚就能辦成的事情,將來也許花費十倍力氣也不能成功,事情宜先難後易,不宜先易後難!大將軍,我軍自起事以來,從未見難而畏縮!而總是於大危險中求大勝利,否則如何有今時今日之成就?願大將軍堅持我軍一貫之傳統,勿為苟安之論所動。”
他們二人爭論到此已相當深入,石拔等都插不上嘴,田瀚更是聽不大懂,張邁本來站著,這時也坐了下來細細思忖,問李臏、慕容春華道:“你們看怎麼樣?”
李臏道:“事業小時,宜於火中取栗、險中博勝,但如今我們的事業大了,則一味冒險恐非正道。我軍取龜茲、取焉耆、取高昌、取河西,接連用險,猶如弓弦繃緊到了極點,我恐繼續用兵,龜、焉、高三鎮軍民會難以承受。所謂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現在是弛一弛的時候了。”
慕容春華卻道:“我卻以為薛將軍所言有理。”
孫超忽道:“大將軍,孫某能說幾句麼?”
他是後唐所封的“河西節度使”,之前曾有意將這個名頭讓給張邁,但張邁卻對後唐的封號沒什麼興趣,便委婉謝絕了,然而孫超的這番美意張邁自然心領。
這時孫超以尊客身份位列帳中,張邁聽他要說話,忙道:“孫公請說。”
孫超乃道:“河西各州割據已久,胡人為主,漢人為奴,漢家子孫期盼王師,幾已百年,然而中原幾次興盛,卻總是無法進入河西,為什麼?就是因為西北胡人勢大,所以中原王師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