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有什麼話您和裴少爺進去慢慢說,說開就好了,雨實在太大了,您先隨蒹葭進去好不好?”

說開就好了麼?

“你先進去。”

暮色四合,雨珠子敲打不停,在天地四角織起密匝匝的網,折了芍藥,亂了芭蕉,芸芸眾生全都在劫難逃。兩步之遙,雲卿緩緩伸出手,華貴的如意團花翡翠佩安然躺在手心,她聽見自己聲音平穩無波:“嵐園有嵐園的規矩,裴家人是不得入嵐園的。你走吧。”

裴子曜不接,偏頭打量翡翠許久,像根本不認得那東西。

良久,在雲卿無限的沉默當中,裴子曜終於開口,有些如釋重負,又有些重如千鈞,他的神色每一分都自相矛盾:“我有話跟你說……”

“那麼請說。”

大約是沒料到雲卿如此冷淡又利落,裴子曜愣了一下才接著道:“給二叔……我是說,給你師傅寫封信吧,請他回來一趟,提親總要長輩在。雲卿,我希望你能嫁給我。”

大雨瓢潑,兩人形容狼狽,誰能想到談論的竟是這樣溫馨的事。雲卿微微冷笑,不緊不慢道:“我嫁歸我嫁,只是你,你是娶還是納?”

裴子曜身子一抖,面色瞬息萬變,最後變成慘白,他十分艱難地開口:“我盡力、盡了全力地、求族中長輩們,但是……”

雲卿等的那句“但是”,是裴子曜無限頹敗的一聲:“我是、裴家的、嫡長子……”

即便雲卿一路都在努力讓自己留一分理智聽裴子曜親口解釋,這一刻也終於沒了意義。

已經無需多說,裴子曜卻更加耐心也更加吃力地解釋:“名分上,是委屈你了,但你有我,我保證你在裴家不會受一丁點兒委屈,我跟你保證,我……”

“抱歉裴少爺,我不願做你的妾。”

裴子曜僵硬頓住,半晌,目光微寒:“你說什麼?”

“裴少爺方才說,希望我能嫁給你,抱歉,我雲卿人小勢微配不上裴家門楣,這廂便不識好歹地拒絕了,還請裴少爺收了您的翡翠佩早點回家,天色已晚,雲卿先行告辭。”

她說完將如意團花翡翠佩強行塞到裴子曜手中,不顧裴子曜突然鐵青了臉,轉身便要離開。一步一步,地上泥濘,頭頂陰霾,周遭大雨滂沱,身上雨珠雜亂,身後裴子曜突然一聲吼,像是憋了九成的火氣,並一分的衝動,透過層層雨幕一發不可收拾地重重砸向雲卿心間:“你一早就該知道你不會是那一個!”

他說了……什麼?

雲卿一瞬間鼻頭酸楚難耐,忍了一路的眼淚瞬間盤踞眼底,前方雨霧濛濛,什麼都看不清,雲卿死死咬住嘴唇,強自抬起下巴,生生將眼淚逼退不得落下。有那一口氣頂著,就彷彿還有很大力氣,能讓自己堅強不倒下。

她回頭,狼狽又驕傲,抬高了下巴逼問:“我不會是哪一個?”

裴子曜咬著牙,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目光惶然,眼角發紅,說話衝動:“你究竟是不甘心委身做妾,還是不甘心做我裴子曜的妾?你其實無所謂的吧,你根本不在意我,所以前幾日沁河橋上我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你也只是顧左右而言他!你明知道我是真心的、費盡心思地喜歡你,你卻從不肯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你多驕傲,你憑什麼那麼驕傲?”

雲卿目光發狠,有什麼話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裴子曜從未如此放過狠話,往日清俊的臉在大雨之中猙獰可怕。

“做妾又如何?我難道會少疼你一分半分?兩個人在一起哪有那麼容易,又要兩情相悅又要家族同意,那麼辛苦才有希望名正言順相守,那麼彼此犧牲一些又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不想想我費了多大力氣捨棄多少東西才換來可以名正言順地娶你,你為什麼不願意偶爾體諒我一下?你究竟對我有幾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