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那現在還飄飛風中,再一刻卻不知是什麼下場的赤色大旗,夜玄殤故作誇張地嘆了口氣:“據我所知,躍馬幫戰船素以堅利著稱,這艘金牙座舟的船身是用陰乾數年的杉木整體固造而成,外面以桐油和劍麻塗壁捻縫,並鑄雙層銅甲封護,從防護性上來說可謂固若金湯,若想自水底將它鑿沉,那幾乎不可能。”

子嬈道:“天地之數,無有獨行,生則必有相剋。凡船皆以木製,不畏水勢,難道也不畏火嗎?自外無法攻破,難道我不會從裡面下手?”

夜玄殤好整以暇地看看天空:“用火攻的話,今日風起東南,最理想莫過於從外圍商船動手,一是那船上貨物眾多容易引燃,二呢,火借風勢一起,船陣必生混亂,主艦上坐鎮的高手亦會分散四處指揮撲救,到時候躍馬幫主營空虛,要殺人、折旗還是沉船的,豈不方便許多?”

子嬈眼波輕曳:“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唔……”夜玄殤一臉散漫,卻顯然對即將發生的事情頗具興趣,甚至連那笑容都有點兒壞壞的意味,“不備而戰,只能用點兒計策了,早知你要來找躍馬幫的麻煩,便該先弄幾枚火雷之類的東西備用,那就可以隔岸觀火,更加輕鬆些。”

子嬈袖底真氣飄轉,墨蝶飛炫,繞袂翩舞而起,問向他道:“這個如何?”

焰蝶流金,乘風四散,穿過陣陣輕雲淡霧,如影如幻的清光三三兩兩、叢叢簇簇停落船舷,飄至貨艙,沾上風旗,陽光下輕輕閃動,化作雨後江畔絕美的點綴。蝶翼微顫,燦燦亮光隨著那美妙的節奏不斷飄濺、抖動,彷彿什麼東西即將破繭而出。玄袖下嫵媚優雅的手,纖扣如蘭,細小的氣旋在指尖疾速飛轉,只待輕輕一彈便是一番華然壯麗的風景。

子嬈正準備牽發“焰蝶”之術,忽然遙見金牙座舟上有人步出船艙,緊接著後面便是躍馬幫主殷夕語。

陣陣江風吹得殷夕語髮絲飄揚,亦吹動那人如水藍衫。兩人寒暄幾句過後,殷夕語轉身召來部屬,不知吩咐了些什麼,但見座舟望臺上旗幟變化,號令傳出,四面三十餘艘隨行船隻先後作出回應,繼而有條不紊地拔錨離岸,迎風調動船頭。

附近不相干的船隻紛紛駛開,以便能讓這龐大的船隊調整方向。

不過片刻,所有躍馬幫商船以及八艘雙層鐵甲戰艦旗幟更張,整齊於江心待命,片片風帆將起,前後首尾相接,浩大陣勢令人咂舌不已。

從眼下船身吃水的深度可以判斷,江中船上應該都載滿了穀物糧米,甚至可能還有一部分在楚國政權默許下的“私鹽”。這些乃是躍馬幫從楚都發往各地的重要商貨,論其價值可謂不菲,否則躍馬幫亦不會出動戰艦沿路保護。但是此刻,所有商船顯然將同時出發,而且似乎要駛往同樣的目的地,實在頗違常理。

船隻動時,星星點點的焰光並未如預料的那樣引火焚船,微微迎風翩散,似乎很快便要隱入淡緲的江霧之中,又似流連忘返,飄舞不絕。

此時殷夕語已親自送那藍衣人離船登岸,率了親信部屬與其拱手作別。

碼頭上停著輛裝飾簡單,卻隱透清貴之氣的馬車,車上不見任何標誌,唯有門前並不起眼的白蛟紋飾,顯示出主人不同尋常的身份。藍衣人辭別躍馬幫眾上車,不知為何突然停住腳步,轉頭往江上看去。車前侍從拂簾以待,卻見他凝神佇立片刻,臉色似乎微微一變。

流墨般的蝶影自幾艘商船上飄然隱沒,唯餘數只墨蝶一路翩飛而回。夜玄殤抱臂在側,笑看身邊女子,不問不催不說話,只是目中略泛興味,亦如她一般若有所待。

果然不過片刻,耳畔破風聲起,一道藍影輕鴻般落至近旁,溫文爾雅,玉質翩然,正是方才倍受躍馬幫禮遇,昔國嫡公子蘇陵。目光往夜玄殤身上一落,蘇陵顯然略有意外,隨即對子嬈欠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