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是嗎?”天帝語中頗帶了幾分自嘲的譏誚。

“是。”蓮妃安靜起身:“若恨過,也早已抵消了,臣妾只是不能忘。”

天帝眉目突然一冷,不悅道:“你忘不了誰?”

她看著天帝,竟對他轉出一笑。

塵封多少年的笑,有著太多的複雜糾纏,也無笑聲,也無笑形,一徑地暗著,“我忘不了你。”

不是臣妾,而是我,不是皇上,而是你。

我忘不了你。

甲冑鮮明凌然於馬上的大將軍,抬手遮擋了跪服的羞辱,帥旗翻飛,蔽去漫天長沙。

雄姿英發的少年郎,抬手拭去肝腸寸斷離別的淚,俊然朗目,撫平愁緒萬千。

木槿花下,多情人,抬手搭上溫暖的衣衫,神色輕柔,暖暖一笑。

就是這一笑,俘虜了誰,迷惑了誰,沉醉了誰,或許終生都不能相忘。

天帝渾身微震,伸手握住蓮妃,“你都記得嗎?多少年了,我以為你都忘了。”

不是朕,是我,不是愛妃,是你。

蓮妃卻輕輕地抽回了手,凝視著天帝雙目道:“你叫我怎麼忘?我的族人在你的鐵騎精兵下家破人亡,我的兄弟非死即傷,我的父親,在跪降後飲下你送來的毒藥,柔然族已是苟延殘喘,遭突厥大舉圍攻,你作壁上觀按兵不救。”

渺渺的柔情,鐵血的心。

何處的因由,此時的果。

天帝的神情在她一字一句中冰冷,漸生悲慼:“原來你記得的是這些。”

“只有這些嗎?”蓮妃神色悽迷,眸中覆上了一層水霧深濃,“你給我希望,卻又親手將我送到別的男人懷中,我認了,可你連他也不放過……”

“住口!”天帝猛然怒喝:“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蓮妃面無表情說道:“你以為可以瞞過所有人,卻瞞不過我,那些丹藥我都認得。”

天帝容顏寒冷,而後緩緩說道:“你怎會不認得,那本就是你自柔然帶來中原,親手進獻給先帝的。”

一道清淚自蓮妃面頰潸然滑落,她極悽慘地仰面,望向已陷入深黑的殿堂,道:“我是個罪人,我從一開始便想要他的命。但他對我那樣好,我下不了手,可你卻令他沉迷於仙煉之術,頻頻服用丹藥,他還能活嗎?”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天帝語氣越發冰寒。

蓮妃看著他,目光穿透了他,越到了遙遠的地方:“所以我們都活該受到懲罰。”

長風微動,揚起宮帷淡影,穿過蓮妃的長髮,吹動白衣寂寥。香爐中點點明紅燃到了最後,掙扎幾下,灰飛煙滅。

天帝的臉色便如這漫長的冬日,極深,極寒,更透著沉積不化的悲涼。

死一般的沉默,大殿中靜到了極至。

昏暗中兩人面對面站著,彷彿已經站了多少年的日子,對視的雙目了無生機。無力的哀涼生自心底,久久存留。

很久以後,天帝終於開口道:“你不是我,永遠無法體會那種屈於人下的感覺,就連自己心愛的女人,也要拱手送至別人懷中。我做了的事,從不後悔。”

“便是後悔,又有何用?”蓮妃淡淡道:“此生已往,我每日誦唸經文,或者可以為你我恕罪。”

“你何必要自苦於我二人,也更苦了凌兒。”天帝說道。

蓮妃俯身下去:“臣妾恭送皇上。”

天帝看著身前這抹淡淡的身影,夜色灰暗漸漸的失去了清晰,在殿前薰染上晦澀的濃重,長嘆一聲,轉身而去。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道:“我今日是想來告訴你,凌兒很好,讓朕極為放心。朕一直以來總覺得愧疚於他,不知現在是否彌補了一二,上一代的怨痛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