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一努嘴,平兒順著她的眼光看下去,才見她原是趿了鞋子的——鳳姐的左腿直直抬起,左腳離地數寸,腳尖上一隻繡鞋晃晃蕩蕩地掛著,那鞋還是平兒替鳳姐做的,已經穿舊了,早幾個月便被她收了起來,不知誰又給翻出來,還讓鳳姐又穿上了。

鳳姐見平兒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又是一笑,笑著笑著,卻又嘆了口氣道:“不知哥哥這兩年有沒有長進,能不能打動老爺。”

平兒道:“大爺一貫能幹,姑娘又把說辭都想好了,一句句教的,應當無礙。”

鳳姐的眼睛轉向窗外,慢慢道:“成與不成,這幾日內,也該有個結果了。”

平兒知道她性子急,有些耐不得等,因此心裡焦躁,怕她只管想著這事,晚上睡不著,便笑道:“姑娘許久都沒染指甲了,我剛好從太太身邊人那裡要了些花汁子,替姑娘塗一塗?”

鳳姐是愛美之人,為了顯得自己憔悴,許久不曾施一點粉黛,平兒不提指甲還好,一提,她便心癢起來,不但要塗指甲,大晚上的,還催著平兒替她施粉,平兒只要她喜歡,什麼不願意做?當下鳳姐就披著衣裳,坐到妝臺前,平兒替她挽發修眉,塗脂抹粉,將她一張素白臉兒重又抹得鮮豔異常,鳳姐對鏡自照,頗覺自得,便對平兒道:“我倒覺得,我這幾月,養得比從前還好看了些。”許久不見回答,扭頭一看,只見平兒怔怔望著自己,鳳姐便越發得意,對著鏡子又細細看了好幾遍,推平兒道:“你也覺得我好看得緊,對吧?”

平兒給她一推,方醒過神來,忙道:“姑娘一向都很好看——姑娘把手伸出來罷。”

鳳姐便將手擺在妝臺上。若論白皙豐潤,鳳姐不及寶釵,論纖細嬌柔,她又不及黛玉,然而若論起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她便將那兩人都比下去了,區區一雙手掌攤開,竟似展開了一面旌旗一般,上面還昭昭地刻著“巾幗英雄”四字。

平兒被鳳姐一個小小動作又震得立了一會,想起來自己沒拿東西,忙轉身去找,慌亂中踢到了一個繡墩,差點跌在地上,鳳姐一把拉住她道:“怎麼這麼不當心?”

平兒低著頭,不言聲,鳳姐見她這樣,也沒了法子,只好放手叫她快去。

平兒頃刻間便回來,捧著一大碗調好的花汁,要替鳳姐染,鳳姐卻忽然又收回手,道:“這幾日還要扮個可憐樣兒,手先不染了,替我染了腳上吧。”

平兒依言半蹲半跪下去,鳳姐便把一雙腳放到繡墩上,十趾雖不如手指那樣纖纖細長,卻也像初筍一般細嫩可愛。

鳳姐又將裙子撩起,露出一截小腿來,平兒慌忙道:“冷呢。”

鳳姐道:“不冷,不冷,地龍烘得我心裡燒得慌,這麼散一散倒還好些。”

平兒的臉就騰地紅了,不敢抬頭,只慢慢捉住鳳姐的腳,替她一個趾頭一個趾頭地染上鮮豔的紅色,染了右腳,再弄那頭不大方便,她便完全跪在地上,身子傾向前頭,又替鳳姐染了左腳。

鳳姐一直靜靜坐著,一動不動,平兒側著身子,上身不可避免地貼在了她的脛骨上,柔軟處貼著她的小腿,來回摩擦,擦得鳳姐越發地熱了。

鳳姐斜著眼望向平兒,平兒握腳的手都在抖,若是此刻忽然叫她回頭,只怕她雙眼都要是紅的罷。這念頭一起來,鳳姐就輕輕地笑了,輕咳一聲,喚道:“平兒!”

平兒的身子猛然一顫,回頭看鳳姐,眼睛倒是不紅,只是裡面有著奇異的神采。

鳳姐見過這樣的神采,新婚之夜,賈璉剛挑開她蓋頭的時候,在寧府遇見賈瑞的時候,那些男人們的眼神就和現在平兒的眼神一模一樣——貪婪,渴望,好像恨不能跪下來,舔她一舔。

然而平兒的眼神,卻比那些男人們看起來,要順眼得多了。

鳳姐又得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