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忽然闊綽起來,本來是個老光棍,卻忽然將房子重新修過,又花錢討了一房長得還不錯的媳婦。”

寶釵道:“哦?你可派人問了他錢從何處來?”

寶玉道:“他說是有個親戚近日暴富,他去那親戚門上打秋風得的,然而問起是哪地哪家,他又支支吾吾,只說人在外地,多了也問不出。”

寶釵點點頭道:“還有呢?”

寶玉道:“張四喜同他表弟約的地方要渡河才能過去,船隻有一家,艄公即是那王四,他還有個兒子王六斤,父子兩個聯手,完全可以殺人奪財。”

寶釵道:“那你派人去搜屍體了麼?”

寶玉點頭道:“搜是搜了,只是還沒有搜到,我已經張貼告示懸賞了。此外我們與吳縣、長洲相鄰,因此我也發了公函,請這兩縣協助搜尋。”

寶釵笑道:“他們有什麼回覆?”

寶玉這時候倒露出幾分孩子氣了,撓頭道:“說是一定鼎力相助云云,然而我拿去給師爺們看了,他們說都是官面上的話,也沒當做大事。我問他們要主意,他們就說要好好審這些人,至於如何審法,他們也不知道。”

寶釵道:“你這些日子一直在派人查這查那,可曾關注過那張婆子?”

寶玉怔愣道:“案子沒破,我…我不大好意思叫她來。”

寶釵道:“她是張四喜血親,你查了這麼多人,反而不去查她,嘖嘖。”

寶玉大驚道:“你是說…她可是張四喜的親生母親。”

黛玉搖頭道:“誰叫你去看這個了?再說,親生母親又怎麼了?世上暴虐的父母難道還少麼?再退一步,人家說是他母親,你就真信了?”

寶玉目瞪口呆。

黛玉見他模樣,得意一笑,道:“我們知道你大概是想不到她上面的,所以已經先派人去替你查了,這老婆子自從你接了狀子,就每天躲在家裡不出門。除了王成以外,再無別人上門看過她。”

寶玉嘆道:“她也是個可憐人。”

寶釵咳嗽一聲,道:“你不覺得奇怪麼?她兒子生死不明,四處求告無門,好容易有個衙門收了她的狀子,大張旗鼓的在找她兒子,她卻躲在家裡,既不出門打探,也不來催問衙門。”

寶玉一怔。

寶釵又道:“我們還覺得奇怪的是這老婆子的家境這樣窘迫,蒐羅了一百兩給她兒子,自己該是過不下去了罷?可是這麼十幾天也不見她和旁人挪借一文錢的東西,雖不至於大魚大肉,至少青菜饅頭,頓頓都還是有的。”

寶玉訥訥道:“許是她家境尚可呢。”

寶釵嘆了口氣道:“寶兄弟,倘或是你做了父親,有這麼大一個兒子,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你會怎樣?”

寶玉道:“我大約會很著急罷。”

寶釵問:“著急之外呢?”

寶玉道:“我…吃不下飯?”說到這裡,忽然有些瞭然,蹙眉道:“你們是說…

寶釵點點頭,笑道:“我不敢打包票,不過這張四喜…未必已經被人謀害。”

寶玉歪頭一想,小心翼翼道:“他不是被人謀害,就是自己出走,既是他自己走了,為何還要叫他母親過來告狀?”

寶釵道:“你可知道對於外面人家,一百兩銀子到底是多大一筆錢?”

寶玉道:“不是中等人家數年的開銷?”

寶釵笑道:“對他們來說,大約就和你家建園子的錢差不多罷。”見寶玉還是懵懂,搖搖頭,輕輕說了一個數字,寶玉悚然而驚。

黛玉道:“你想一個潑皮,家裡沒落,借了一大筆錢以後厚著臉皮跑了,這不是情理之中嗎?他自己拿了錢,只要還有幾分良心,總會給老母親留下些錢的,因此那張婆子目下還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