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什麼,喉頭湧入不少字詞,可最後也沒能拼湊出像樣的句子,只剩下漫天漂浮的情緒,填滿心間。

不知為何,她竟有些不敢看陳亦行的眼睛。

那麼明亮,那麼靜謐,像深海一樣能吞沒掉她整個人。

最後只能扣著門框,乾巴巴地憋出一句:「反正,反正真的很謝謝你。」

像極了小學生不會組織語言,只能努力磕磕巴巴的模樣。

天知道她的本職工作可是見人說人話、人鬼說鬼話的記者……

肉眼可見,床頭的人笑了。

他一笑,趙又錦都飄了。

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又說了什麼,依稀記得似乎是晚安一類的條件反射臺詞。最後飄回房間,鑽進被窩裡,還能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

趙又錦又想叫救命了。

今天一整天,她似乎叫了無數次救命。

好好睡覺,別瞎想,春天是已經到了,但你也沒有必要發春好吧?

腦子裡思緒亂糟糟的,似乎想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串成線,連起來。

但最後留在眼前的,卻是陳亦行冒著寒風、赤著上身和她一起往別墅跑的畫面。

比起水池裡氤氳不清的美色,和打牌時大殺四方的從容,那一刻的他是狼狽的,是凍得不那麼美觀,甚至嘴唇發紫的。

她問他冷不冷,他明明牙齒都打顫了,還嘴硬說不冷。

趙又錦後知後覺回想起來,跑回來的一路上,她的心都揪成一團。

此刻再回憶,也有濃烈的酸澀感。

可酸澀之中似乎又有一點飽脹的充實,像種子一樣生根發芽,瞬間長成參天大樹。

比起他往常完美到天衣無縫的形象來說,她竟覺得那時候的陳亦行更令人動容。

是生動鮮活的。

是令人難以直視,卻又無法移開視線的。

趙又錦望著天花板,聽見耳邊緩緩傳來一個聲音。

趙又錦,你完蛋了。

第56章

別墅在山間, 夜裡溫度低,暖氣開得很足。

趙又錦在半夜醒來,口乾舌燥, 迷迷糊糊摸床頭的礦泉水, 才發現瓶子已經空了。

要不忍忍,繼續睡?

她翻了好幾個身,卻發現自己像條乾渴的魚, 即將缺水而亡, 最後只能無可奈何坐起身。

床頭燈開啟的一瞬間, 有些刺眼,她抬手擋了擋, 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先從衣架上摘了外套, 披在身上, 然後才輕手輕腳開啟門, 去樓下拿水。

零食飲料都放在大廳裡,方便集體活動時大家自助取用。

水是涼的, 入喉的瞬間激起一陣涼意,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趙又錦多拿了兩瓶水,又輕手輕腳爬上三樓,正準備回屋,忽然聽見對面房間裡傳來些許動靜。

摁亮手機螢幕看了眼, 凌晨兩點半。

都這個點了,陳亦行還沒睡?

她在走廊上發了下呆, 然後才聽清,一門之隔內是男人有些低沉的聲音, 斷斷續續的。

難道是在說夢話?

趙又錦忽然想笑,雖然沒什麼壞心思, 但難掩心癢,躡手躡腳走近那扇門,想聽聽看他做夢時一般都說些什麼。

山間的夜是寧靜的,除了風吹林葉發出的細微聲響,沒有什麼能幹擾她的聽覺。

然而從門內傳來的並不是什麼夢話,而是斷斷續續,迷糊不清的,像是睡夢中無意識發出的單音。

趙又錦愣住。

是做噩夢了嗎?

遲疑了一小會兒,還是準備轉身回屋,但沒兩步又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