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從外頭端了碗湯藥進來時,看見他坐了起來,終於鬆了口氣。“醒了?你還好吧?”

他沒有說話,只是就這樣坐著。

曉月不疑有他,端著藥便走過去,“先把藥喝了,會感覺好點。”

她才把湯藥拿到床邊,想喂他喝藥,他突然伸手一揮便將湯藥打掉。

“你——”曉月嚇了一跳,閃避不及,一碗藥有一半都潑到了她身上。

“出去!”宋青雲滿臉陰寒,聲音不大卻清晰。

“什麼?”她錯愕的看著他,反應不過來。

他不理她,突然伸手將眼上的布條硬扯了下來。

“別這樣!”她上前阻止卻被他推開,下一刻她便瞧見他張開了眼——

曾經她想象過那會是怎樣的一雙眼,但她沒想到竟會帶給她如此大的震撼。

失明的他英俊得像石壁上完美的浮雕,美麗歸美麗,卻不像真的;可當他黑色的雙瞳有了靈魂,好似畫中人活生生的走了出來,耀眼得讓人無法正視!

但是……

她一直以為幫他復明才是對的,直到現在她瞧見了他眼中透出那樣強烈的仇恨,和他對視的她幾乎無法呼吸,他的恨意透過那雙黑瞳傳出直達她的心底,冷入骨髓。

“你……”面對著相同的臉孔,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曉月蒼白著臉望著他,只覺得心如刀割。她從來不知道他的話會對她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直到現在聽見他說了這句話。

她力持鎮定,蹲下身把地上破碎的瓷碗撿一撿,然後二話不說便轉身出去。

從那天起,她搬出雲樓,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他遵守承諾幫了君山鄉民,她也醫好了他的雙眼——雖然主因不是她,但他總是復明了——誰也不欠誰,失了心是她活該,怨不得人。

曉月本想離開風雲閣,卻發現自己無處可去;爹爹雲遊四海不知人在何方,君山又歸不得,她怕一回去又要引來劉七的騷擾。

她想開業行醫,才知道事情沒想象中簡單。一名女大夫,誰會找你看病?

最後,她不得已聽從了秦冬月的勸說,暫時先待在風雲閣幫忙,等爹爹有了訊息再去找他。

原本平靜的生活,再也找不回來了。他無時無刻都看見爹孃死在他的眼前,夜夜都在噩夢中驚醒。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場夢魘一再上演,卻無力挽救一條人命,想報仇卻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所以他把那股無處宣洩的恨意全發洩到她身上。

他恨那個女人,恨那個殘忍地動搖他二十多年來信念的女人!若不是她一再的刺激,他不會如此輕易便釋放了那場噩夢。

至於能重新再看到這個多彩的世界,他一點興奮之情都沒有,無論他看到什麼都覺得虛幻而不真實。

在他以往的黑暗世界中以為是長這樣的東西,實際上卻是以另一種形狀呈現,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和他所想的不盡相同;甚至在見到和他相處二十年的大師兄和靳雷時,他都覺得有種隔閡,而嫂子秦冬月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模樣。

對他來說,他的想象世界是真的,這樣的世界才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之於他,都像是一場惡劣的玩笑。

這地方不像是他所認識、生活了十多年的風雲閣,光是看到那些不符“事實”的東西,都讓他無法忍受。

於是,他把自己關在雲樓裡,足不出戶、夜不點燈,甚至連窗都關上。

他不再是那個溫文爾雅,臉上老掛著淡淡笑容的宋青雲,取而代之的是脾氣暴躁、孤僻自閉的宋三爺。

才短短几天,雲樓已成了鳥不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