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冷僻的場所,青松環抱,自成一體,與其他建築並不相接。選在這裡見我,什麼用意?難道說……要把我就地正法?此念一生,身上一陣冷顫,心中不禁嘀咕,我犯得錯真的不可原諒嗎?他真的忍心殺我嗎?想我謝雨霏從未乾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竟會命絕於此,而且還是死在他的手上?

胡思亂想中我快步走著,再抬頭時,已經到了偏廳門口。門緊閉著,無人把守。乍一看去,誰也不會想到屋子裡正站著貝勒府的主人。一股高度緊張時才會出現的濃烈氣息貫穿在我的鼻腔和口腔之中,嘴裡又苦又鹹,上一次出現這種情形應該是高考發榜,而在清朝,這還是頭一回,就連書房裡那次,我都沒這麼害怕……我猛地晃晃頭,意識到自己想得太遠了,於是撣撣衣袖,用舌尖潤潤髮乾的嘴唇,提聲道:“貝勒爺,奴婢是謝雨霏!”

“進來!”清冷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出。

我下意識的用雙手捂了捂胸口,推門進去。

申時過半,日漸西斜,失去亮度的陽光穿過薄薄的窗紙照在鋥亮的青石地面上,泛著斑斑駁駁的光。四阿哥端坐在正手位,定定的看著我進屋,關門,俯身行禮,立直,目光冷淡而散漫。

“貝勒爺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婢?”靜立片刻,我首先打破沉默。

他上下掃了幾眼,最後將目光索在我臉上,以一種聽來很隨意的口吻發話了:“七日之前府裡出了件蹊蹺事,全府上下主子奴才一百多號,卻沒一個人知道緣由。不過——”他輕笑一聲,

“我想了想,覺得你該知道。”

他的笑比之前的淡漠更為陰冷,我身上立時有種被凍住的感覺。乾嚥了好幾下,勉強從喉嚨中吐出幾個字。

“什麼蹊蹺事啊?”

“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隻怕我開口之後,你就再沒機會說了!”臉上仍是淡淡的輕笑,語氣卻已有了攝人的鋒利。

除了坦白別無他法,我把心一橫,直直的跪下:“奴婢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請貝勒爺責罰!”

“什麼過錯?說說吧。”輕飄飄的聲音由遠處傳入耳中。

我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低聲說道:“是奴婢幫來順逃出府的。”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是奴婢幫來順逃出府的。”我提高音量。

“你抬頭看著我,再說一遍!”冰冷的語調中夾雜著即將爆發的怒火。

我抽了口氣,猛地抬頭,看著他,朗聲道:“是奴婢幫來順逃出府的。”

他‘啪’的一聲拍岸而起,跨步過來,俯身扳起我的下巴,盯住我的眼睛,惡狠狠的斥道:

“謝雨霏,我早知道是你!你就真的以為我不敢辦你,是不是!”

我幾乎被他拉離地面,雙手慌亂的攀住他的胳膊,僵在那裡,動彈不得。他眸子裡的怒氣逼得我無法直視,手上逐漸加重的力度,也讓我無法承受。我只覺得自己的下頜快要被捏碎了,疼到極致時,再也挺不住了,從牙縫中擠出一聲嘆息!他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霎時沖淡了原本的戾氣,在我精疲力竭地發出第二聲嘆息的時候,他鬆開了鉗住我的手,我立刻失去平衡,向後仰去,重重的跌在地上。

疼痛,恐懼,羞恥,夾雜在一起,臉上火辣辣的,心中卻是冰冷冷的!這冰火交加的難受滋味壓得我說不出話來,我趴在地上,重重的喘著粗氣,緩了半晌,含糊地低語:“不是!”

他鐵青著臉盯住我,足足有一刻鐘之久,最後,在我頭頂上發出悶悶地一聲:“哼!若非來順,我今日定繞不了你!”

我怔住,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來順,這關來順什麼事?”我慌張的問,頓了下,腦中忽又冒出一個不祥的念頭,“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