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所為。

他與她,都有一支絢麗斑斕的妙筆,一個多情,一個純情。他尋著她的文字而去,她迎著他的才智而來。在亂世的滾滾紅塵裡,他們不可思議地遇見,一當遇見,就註定要演繹一場令人唏噓的“傾城之戀”。他是最懂她的人,她是深愛他的人,他們相愛緣於相知,他們相知卻無力相守,他骨子裡卑微的秉性,終將無法駕馭她高貴的靈魂,決絕是他們最終的結局。

年年初,忙於仕途的胡蘭成在南京賦閒修養。偶然地,他在《天地》雜誌上看到了張愛玲的小說《封鎖》。小說描寫了在封鎖場景中,一對陌生男女在電車上偶然遇見後,所做的一場虛幻驚豔的美夢。故事微妙地折射出亂世裡生命的倉促與情感的浮游,人們真正抓得住、靠得住的,唯有真真切切的現在,而不是永生永世的奢談與妄想。

冥冥中彷彿一切皆有定數,《封鎖》中陌生男女的遇見,以及遇見後的虛空之夢,似乎註定要在現實的舞臺上上演,胡蘭成在有意無意間拉開了舞臺的帷幕。

胡蘭成有文學的天賦,也懂得欣賞。《封鎖》精妙的文筆和意境,使他對張愛玲非凡的才情激賞之至。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與好奇,對張愛玲浮想聯翩,並萌生了與之相識的念頭。他只覺得“世上但凡有一句話,一件事,是關於張愛玲的,便皆成為好。”(摘自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胡蘭成。《今生今世》)同年二月,胡蘭成從《天地》雜誌主編蘇青那兒討來了張愛玲的地址。滿懷期待,他敲響了張愛玲的家門。然而,張愛玲以她拒人千里的慣有作風,婉言謝絕。胡蘭成吃了閉門羹,卻並不甘心,他將寫有自己名字和電話的字條從門縫裡塞了進去。

張愛玲雖素來講究禮數,但性格清高孤傲,成名後更是閉門謝客。像胡蘭成這樣慕名而來的拜訪者,她也屢見不鮮,本該置之不理。倘若如此,張愛玲的人生或許將是另外一番風景。然而,一切似乎都偏離了張愛玲固有的風格,她不僅沒有把胡蘭成留下的紙條一扔了事,反而屈尊,主動地打電話過去,相約第二天登門回訪胡蘭成。胡蘭成聽了,自然是喜之不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胡蘭成帶著美文加美女的種種幻想,終於在自己的家裡遇見了這位令他有些寤寐思之的女子。可是,眼前這位女子,完全出乎胡蘭成的想象。

她身材高大,沒有妖嬈也沒有嫵媚,臉上還掛著小女生般的稚嫩與清純。他幾乎看不出她是一位文筆圓潤的作家,也無法把她與文章裡那些美豔幽怨、風情萬種的女子聯絡在一起。唯有她骨子裡透出來的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不凡、清逸含蓄,令貧賤出身的胡蘭成隱隱悟到一絲震懾與不安。只覺得她是世間獨一無二、稀罕的女子,恍若“九天玄女”於他眼前。她已遮蔽了世間萬物,全然打亂了他對女性原有的情趣與審美。他說:“我時常以為很懂得了什麼叫驚豔,遇到真事,卻豔亦不是那豔法,驚也不是那驚法。”(摘自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胡蘭成。《今生今世》)張愛玲雖沒有胡蘭成想象中的嬌豔動人,但她天生的貴族氣所流露出的矜持與驕傲, 不由得勾起了胡蘭成內心深處敏感的卑微。

這種卑微,又激起了他“我竟是要和愛玲鬥”(摘自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胡蘭成。《今生今世》)的想法。他要先發制人,他要有一種氣勢來掩飾內心的怯懦。於是,他開始誇誇其談,開始拿出全身的解數來炫耀自己的才華與見識。

胡蘭成上談古今,下論時事,文學、藝術、音樂、詩詞歌賦、《紅樓夢》、《金瓶梅》……以及他的童年往事、求學經歷、宦海沉浮……幾乎無一不談。他還對張愛玲的每篇文章,都逐一作出精闢獨到的點評。他從張愛玲偶爾顧盼的眼眸裡,讀到了張愛玲聰明靈透、柔豔多情的韻味。他原本是個浮花浪蕊式的蕩子,對二十出頭情竇初開的張愛玲,自然是遊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