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的江陌,纏裹得她猛一激靈彈了起來,渾身雞皮疙瘩地把手機挪得遠了點:“……沒有,沒事兒,我就是在家整理櫥櫃裡的常用藥,唔……問一問喻大夫,不是要吃藥——”

邵桀先沒說話,只是聽著江陌不太走心的糊弄解釋綿長又壓抑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打斷她編不下去的託辭:“江陌,聽聽你說話的鼻音,這個藉口你自己信不信?”

“不信。”江陌感覺這會兒自己的腦細胞已經悉數罷工擺爛,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平起平坐的稱呼問題有多嚴峻,甕聲甕氣地直面質疑,理不直氣也壯得好像傷風難受這件事兒跟她沒多大關係:“真沒感冒,我估計就是連軸轉再加上著涼,鼻子不通氣,喝點兒熱水就行,喻大夫說的,沒什麼問題——”

“……我剛也不是故意不回你,拿手機那會兒才看見訊息……”江陌面對著邵桀一再仿若委屈的沉默實在有點兒過意不去,自說自話到半路又自以為福至心靈恍然大悟,只當他是在鬧小孩子脾氣,解釋了兩句才懊惱地意識到她似乎是落進了邵桀的情緒陷阱,犯了個極其低階的被動錯誤,悶了半晌的腦袋瓜登時遲鈍地擦出幾顆惱羞成怒的小火星,可還沒等熊熊燃起,電話那頭就忽然極輕地笑了一聲,攔腰截斷了江陌即將燥起來的脾氣。

“那照片看到沒?”

江陌當下停擺的腦子實在拿他沒辦法,只好乾脆利落地舉手投降,糊弄不了就聽之任之,“……看到了。”

“是不是拍得挺好看的?”

“你換個沒那麼喪良心的問題,我怕撒謊騙人遭雷劈。”

“……”邵桀短暫地沉默兩秒,忽然驚奇地發現,江陌在他面前似乎偶爾已經能夠無所顧忌地撇開那些個警察身份所務必嚴謹秉持的人民公僕職責所在,恰巧維繫著“眾生平等”不可褻瀆的距離界限也稍稍地動搖了毫分,整個人泡在倒黴的鬱悶裡,連語氣都生動鮮活得如躍眼前——即便江陌只是在一本正經地嫌棄他的自拍不堪評判。

“……我問的是黃昏的塞納河畔。”

江陌有點兒無地自容,完全沒料到有朝一日能吃上一回嘴比腦子快的虧,思來想去只能可恥地轉移視線,“……嗯……你們這比完賽不回來,算是單位年底團建?”

“你怎麼知道我比完賽了?”邵桀略帶玩味地回問了一句,卻沒強迫著江陌尷尬地繼續顧左右而言他,只是在她惱羞成怒結束通話電話之前,抬手在眉峰颳了兩下,輕笑著接上江警官“自投羅網”式的話茬:“差不多,算是國內賽區優秀選手團建。不過也就在這兒多待兩天,過段時間應該還會在國內開慶功宴或者其他活動什麼的,不過今年這些事兒好像都安排在盛安主辦,我們其實差不多算是能放假到下個賽季開賽之前……”

邵桀大概猜測,江陌其實對於電子競技這個知之甚少的領域興趣寥寥,通俗易懂地解釋了兩句,注意力就被電話那頭窸窸窣窣的動靜牽扯了過去。

江陌像是先悶在枕頭裡打了個噴嚏,然後抓起手機趿拉著單隻的拖鞋直奔“咕嘟咕嘟”翻滾不停的水壺而去,她“叮鈴咣鐺”地翻出杯具用冷水沖洗,提起水壺倒水到半路,滾水的水流聲卻戛然而止,只聽“叮”、“吭啷”兩聲接連細脆的聲響,不過兩秒之隔,江陌猛地倒抽一口涼氣的動靜就混著通話的雜聲湧到邵桀的耳旁——邵桀被燙了似的輕微抖了下肩膀,聽著電話那頭的零星散碎皺了下眉:“怎麼了江陌?”

“謹遵醫囑燒壺開水,杯炸了,差點兒把你給泡了。”

江陌已經徹底放棄強撐面子的掙扎舉動,就是不知道是話筒泡了水還是江陌又開了水龍頭在沖洗什麼,聲音像是籠在水霧之中:“唔……你還有事兒嗎?沒事兒先掛了,我這得……”

她大抵是沉浸在禍不單行的鬱結裡煩躁了幾秒,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