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天子點名;杜士儀便從容拱了拱手說道;“陛下開草澤自舉科;本意自然是希望草澤之中再無遺才;此乃側席求賢之意。”

“不錯;朕本意就在於此。”

見李隆基欣然點頭認可;杜士儀便詞鋒一轉道:“然則制科素來是官員白身並進;人人皆可推擇應選;所取標準也是一模一樣。既然不禁官員參加;若是僅僅因為士人鬧事;便將他們黜落;有失制舉一視同仁的本意;將制舉貶低為和常科無異。但考慮到這一科乃是草澤自舉科;偏向那些白身士人也是應有之義;因而陛下可在對策稍優的有出身者中;挑選確實出眾的加以簡拔;餘者罷之。如此即可告誡於人;這等草澤自舉科;並非鼓勵官人與褐衣爭進。然擅自鬧事之人;也不可一味放縱;否則律法尊嚴蕩然無存;應予以申斥;三年不得應常科制科;以示薄懲”

“朕怎麼覺得又看見一個源翁?”李隆基莞爾一笑;見源乾曜看了杜士儀一眼笑而不語;他想了想便點點頭道;“不過;此議頗佳;朕也不想看到這草澤自舉一科;有出身者與褐衣爭進;把五人中那三個有出身者的策論挑出來;朕要親自看。”

宰相吵架被天子親眼目睹;這要是放在後世;當事人簡直可以找一條地縫鑽進去;但放眼大唐之世;這等情形屢見不鮮;張嘉貞和張說甚至還險些發生過全武行;所以李元杜暹不過對視一眼輕哼一聲誰也不理誰;而兩個中書舍人則是趕緊找出了李隆基要的三份卷子呈上。一目十行看完了三篇策論;李隆基又命送上包括王縉在內的另外兩份中選策論;細細品評之後;他便沉吟了起來;一時政事堂中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李隆基方才開口說道:“蕭諒為藍田縣尉;粱涉為右衛胄曹;張杞為上柱國之子;前兩者均是在朝官員;制科落選;仍可循序升遷;兼且策論雖稍優;卻也不算極其出眾;不必再與白身士子爭進。而柱國子候選;朕聽說白首尚且難以放一官;就放張杞下第;另兩人罷選。至於此兩人落選留下的空額;從白身應試者中再遴選兩人補上。”

天子既然都這麼說了;李元也只好接受這樣的結果;而杜暹也沒有再相爭。處置完了這麼一樁突發事件;剛剛在門外駐足聽了好一會兒的李隆基起身之際;突然停下步子若有所思地在李朝隱和杜士儀這一老一少的臉上掃了一眼;這才信步離去。天子既走;其他人等也自不會多留;剛剛的唇槍舌劍彷彿沒發生過似的;一大堆人一團和氣地彼此拱手;一時間政事堂就只剩下了中書侍郎李元和兩個中書舍人。

其中一箇中書舍人見李元有些發怔;少不得開口喚了一聲:“李相國?

一朝天子一朝臣;中書省易主;中書舍人往往也會跟著換。但李元是以戶部侍郎進為中書侍郎兼平章事;資歷人望都比不上從前拜相的姚崇宋憬張說;甚至比張嘉貞都要稍遜一籌;所以兩個中書舍人都是李隆基親自升調的。這會兒他回過神來;點點頭有些敷衍地讓兩人各自回去;自己便在這空空蕩蕩的政事堂中坐了下來。

門下省至少還有源乾曜佔著侍中一職;而中書省如今固然以他這個中書侍郎為大;中書令卻空著;如今他拜相已經一年有餘;卻遲遲不得中書令正位;足可見天子對他並不是十分滿意。而杜暹自從拜相之後亦是咄咄逼人;什麼事都要和他針鋒相對;實在煩人得很。奈何兩位中書舍人卻又不和他一條心;他這宰相當得實在艱難。今日觀天子形狀;似乎對杜士儀賞識有加;此前甚至親自賜婚;他要不要於脆把人設法調到中書省來;給自己當個幫手?

從七品上的殿中侍御史;轉調從七品上的右補闕;這是很合理的李朝隱那樣的頂頭上司;可比他難伺候得多。再說了;杜士儀頗得源乾曜賞識;說不定因為這層關係;源乾曜還能稍稍壓一壓杜暹的氣焰

杜士儀自然不知道自己在李元面前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