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孚在趙含章低聲吩咐了他幾句離開後站在外頭等候時;只覺得每一刻的時光都如同一天甚至一年一般漫長。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盼到了內中各路行軍總管的集議告一段落;盼到了一個個人三三兩兩出來。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他仍然能夠聽到這些人在竊竊私語趙含章被盧濤彈劾坐贓的事;而且還有人用輕蔑的口吻提到了此前的敗績……聽著這些話語;杜孚只覺得心中如遭針刺;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倘若之前他們那一仗是大勝;盧濤可還敢那樣不管不顧地彈劾;這些傢伙可還敢這樣不敬地議論?

可是;那些行軍總管是出來了;杜士儀卻始終沒有出來。而剛剛沒資格跟進去的將校偏裨們;此刻都跟著各自的主將走了;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等在外頭。如果不是回去預備前往洛陽的趙含章吩咐他一定要找杜士儀打聽一個清楚;他根本不想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杵在這種顯眼的地方當笑話

“既然如此;信安王;裴戶部;我就先告辭了。”

杜士儀因為被裴耀卿留下來商議犒賞之事;因此多留了一會兒;眼見得裴耀卿似乎還有話要對李煒說;他就知機地告辭出來。一離開大堂;他就看見杜孚正在外頭來來回回踱步;顯而易見是在等他。於是;他索性三兩步下了臺階;隨即咳嗽了一聲。

“啊;十九郎你出來了”

原本有些走神的杜孚瞬間醒悟;趕緊露出了滿臉笑容迎上前去;隨即用最親切的口吻說道:“你也留在幽州忙了這許久;不若今天晚上就到我那私宅一塊聚一聚?正好我得信說;你叔母以及二十四郎都到幽州來了。”

“叔母和望之來了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杜士儀笑了笑;繼而就淡淡地說道;“叔母一到幽州就來尋我;讓我代為向薊州盧使君提親;結果我不過在盧使君面前提了一句;就碰了滿鼻子灰。據說;叔母還就此以為我不把她的事放在心上;親自帶著婢女截了盧使君一行;一再糾纏。”

杜孚只覺心中咯噔一下。杜士儀這言簡意賅的話他怎麼會聽不出來?盧濤本來就對他和趙含章惱恨有加了;他們率大軍進發期間;妻子韋氏還帶著杜望之到了幽州;不但唆使杜士儀去繼續提親;甚至還當街去攔盧濤的車馬糾纏不休;顯然;這就是盧濤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本參奏上去的直接原因此時此刻;他只覺得腦袋發脹心口發疼;好一會兒才憋出了一句話來。

“我實在是沒想到…”見杜士儀沒有答話的意思;他只能勉強厚顏問道;“十九郎;裴戶部可曾露出什麼口風麼?”

“薊州盧使君乃是一州刺史;有直奏之權;對裴戶部也只是知會一聲而已。”知道杜孚還抱著萬一的僥倖;杜士儀索性又點穿了最關鍵的一點;“盧使君說;他已經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此致仕;既然有這樣的決心;恐怕不能等閒視之。”

杜孚終於再也站不住了;他強自點了點頭就跌跌撞撞往外走;過大門門檻的時候還險些被絆了一下。可是;他已經完全顧不得這些。等來到趙含章的書房時;熟門熟路的他一推開房門就面色悽惶地說道:“盧濤是豁出去了;他打算拼著官職不要;也要把大帥拉下馬”

這大熱天裡;趙含章卻點著火盆正在燒東西;隨著一張一張的紙丟進去;火光正好照在他那大汗淋漓的臉上。然而;當聽到杜孚這句話;他彷彿如遭雷擊;整個人頓時呆在了那兒。身邊這些往來文書等等證據;他可以想辦法處理掉;可是;盧濤作為和幽州只有百里之隔的薊州刺史;很多事情都瞞不過去;而且如此不死不休的彈劾不可能沒有證據;難不成他這次真的要栽了?

“沒想到盧濤看似一個謙謙君子;竟然會這麼大動於戈”

杜士儀在回到自己的地頭後;見到張興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後者儘管年紀不大;但在底層呆了很多年;因此閱歷反而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