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鴻忙伸手虛扶,笑道:“馬將軍,這門風不敢當。說來,我看將軍也是個聰明人,卻為何與楊軍門不甚和睦?此處沒有外人,不妨說來聽聽。”

馬芳見嚴鴻問到這事兒,沉默片刻,嘆息道:“如此,就當下官酒後胡言,在嚴欽差面前放肆了。那楊軍門自來宣大,關注的便是收錢買地。這本不算甚麼,可他搜刮得也太狠了些。便是軍士們的犒賞,也不肯放過,刮一層皮還不算,非得連肉颳走,颳得骨頭溜光。末將卻知道這邊庭士卒的苦處,你不讓人吃飽了養活家裡老小,如何能叫人跟著你拼命?所以末將是絕不肯從士卒軍餉上發財,便是楊軍門有些事做了,末將也要去和他理論。這麼一來二去,便惡了楊軍門。聽說便是小閣老,被那楊順從中攛掇,嫌棄末將的孝敬少,也對末將有些不滿。只是末將帶兵,總之抱定一條,絕不喝兵血。我又不曾開鋪子,圈地皮,卻又哪來錢孝敬?”

嚴鴻肅然道:“如此,卻是楊軍門的不妥。將軍放心,我父親這裡,自有我去轉圜。將軍不肯喝兵血,那便是個明白人。自古馬跑要吃料,當兵為的吃糧。一般士卒指望他們拼命,確不該剋扣。”

馬芳見嚴鴻這麼說,頗為感動:“欽差年輕有為,見識非淺。還有一樁,那楊軍門在邊塞,還愛殺良冒功。有那逃避韃虜的百姓,時常被他下令殺了,割頭去說是陣前斬的韃虜。這些邊民,害怕韃虜殺掠,故而逃難,反而送了性命,可憐不可憐呢?末將原本也是邊民,後來被韃子劫掠去,倒還只是為奴。因此與這些難民惺惺相惜,實在不忍下手。故我不聽從他,因為這個也結怨不淺。”

嚴鴻冷哼一聲道:“楊軍門此事做的大不妥當,殺良冒功,便是不說朝廷法度,單是冥冥之中,只怕便難逃公道。”

馬芳原本聽說嚴閣老的長孫,嚴世藩的兒子前來做欽差,心中早做好準備,這一關怕是難過,輕則降職申飭,重則丟官入獄。誰知當面一談,嚴鴻與他說的這幾條,居然都甚相得,不禁大喜。卻聽嚴鴻又問:“還有一事,聽聞邊軍中白蓮教徒甚多,卻不知馬將軍你的人馬裡,可有這等人?”

馬芳坦然道:“不瞞欽差說,宣大之地,軍民中間,白蓮教徒卻是不少。不過多數只是當信佛通道一般,或者生病了有人醫治。這一半也是邊庭軍民生活艱苦,方才找個依靠。我麾下的人馬裡,要說白蓮教徒一個沒有,末將是斷不敢擔保。只是他們隨我多次出生入死,血戰韃虜,卻沒一個怕死的。想來那白蓮教徒跟隨趙全,甘心給俺答做走狗,而我麾下將士卻人人為國盡忠,這般看來,他是不是白蓮教徒,卻也沒什麼區別了。”

嚴鴻道:“馬將軍這話只可當本欽差說,萬萬不可教其他文官聽到。白蓮教乃朝廷心腹之患,那是一些兒不可放鬆的。你軍中有無白蓮教徒,自然打不得包票,但你何妨時時說上幾句,叫大家忠於朝廷,莫聽白蓮教鼓譟造反。這樣,就算上面有人查問,也好回覆。”

馬芳道:“多謝欽差指點。”於是大家暢飲歡言,盡興而歸。馬芳在這馬蓮堡修築城堡,共有軍士七千多名,其中騎兵一千八百餘名,如今又加上了嚴鴻的數千人馬,把個小小的馬蓮堡,擠得滿滿當當。俞大猷的閩軍來自南方,不耐寒冷,馬芳便令儘量將木屋土牆讓給他們住宿。

當夜,嚴鴻便宿在馬蓮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