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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吃過他幾日奶罷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還大了。如今我又吃不著奶了,白白的養著祖宗作什麼!攆了出去,大家乾淨!”
但是賈府是慈善寬厚的人家,卸磨殺驢的事兒是做不得的,頂多勸李嬤嬤離休罷了。倒是小丫頭茜雪吃了瓜落兒,平白無故地被攆出府去。按說,李嬤嬤也該有些知覺了,但是不,同樣的錯誤她可以再犯一遍。襲人回去探家,寶玉留了碗酸奶等她回來吃。李嬤嬤看到了說:“這蓋碗裡是酥酪,怎麼不送給我吃。”說畢,拿起就吃。一個丫頭道:“快別動!那是說了給襲人留著的,回來又惹氣了。你老人家自己承認,別帶累我們受氣。”李嬤嬤聽了,又氣又愧,便說道:“我不信他這樣壞了腸子,別說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這個值錢的,也是應該的。難道待襲人比我還重?難道他不想想怎麼大了?我的血變的奶,吃的長這麼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氣了?我偏吃了,看怎麼樣!你們看襲人不知怎樣,那是我手裡調理出來的毛丫頭,什麼阿物兒!”一面說,一面賭氣將酥酪吃盡。寶玉知道後,正要說話,多虧襲人攔了過去:“原來留的這個,多謝費心。前兒因為好吃,吃多了肚子疼,鬧的吐了才好了。他吃了倒好,擱在這裡白糟蹋了。我只想風乾栗子吃,你替我剝栗子,我去鋪炕。”按寶玉素日的脾氣,這事兒馬上就要鬧起來,其實若真回了太太、老太太,襲人自己也跟著落不是——丫頭和奶媽鬧氣,有失詩禮大家的體統。襲人是能摸準寶玉的脈的,照方抓藥,三兩句話就把他的心思引到別處去。
花襲人乘覺地退避,李嬤嬤一口氣卻咽不下去,第二天,又拄著柺杖來了,站在當地罵襲人:“忘了本的小娼婦!我抬舉起你來,這會子我來了,你大模大樣的躺在炕上,見我來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妝狐媚子哄寶玉,哄的寶玉不理我,只聽你們的話。你不過是幾兩銀子買來的小丫頭子罷咧。這屋裡你就作起耗了,好不好的拉出去配一個小子,看你還妖精似的哄人不哄人!”襲人聽得又羞又委屈,禁不住哭起來了。
《紅樓夢》真是一本奇書啊,舊時白話小說裡的大家庭,爭風吃醋是最典型的故事,但那多發生在人家妻妾之間,還沒見過哪位少爺的乳母一味與丫頭們較勁兒的。在榮國府,鳳姐與平兒,寶釵與襲人,都是革命戰友,為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來,只有相互扶持照顧的。就是王夫人與趙姨娘,雖然彼此瞧著不對勁兒,但兩個人不是同一重量級,所以一般也不打比賽。於是就輪到配角登場了,越是不那麼緊要的人物,越是要自己抬舉自己。
真正有權威的人,是沒有那種找不到位置的緊張的。像榮國府的老祖宗,就很知道抓大放小,自己找樂子。她對劉姥姥說:“我老了,多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聾,記性也沒了。你們這些老親戚,我都不記得了。親戚們來了,我怕人笑話,我都不會。不過嚼的動的吃兩口,困了睡一覺,悶了時和這些孫子孫女兒頑笑一回就完了。”人竟然可以老成這種樣子,不由得讓年輕的後輩心嚮往之。
雖然人生只短短的幾十年,但是外界的環境卻一直在變化之中,一個人若只念念不忘“我先前如何闊”,那真正是無可救藥了。想那寶玉還是嬰孩的時候,大概也與一般兒童無異吧?那時節,李嬤嬤正當盛年,教引小爺,約束丫頭,一切不在話下。但在幾年的光景內,星移斗轉,天真幼稚的孩童成長為翩翩少年,黃毛小丫頭出落為風姿楚楚的花朵。此時,該是乳母謝幕,自動淡出的時候了,但是李嬤嬤卻不甘心,時不時地還想把那份失落補回來。
因為罵襲人罵得得熱鬧,把寶玉等人都引出來了:
寶玉回來,聽了這些話,也不好怎樣,少不得替襲人分辨說病了,吃藥呢。又說:“你不信,只問別的丫頭們。”李嬤嬤聽了這話,益發氣起來了,說道:“你只護著那起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