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這日子也就要完了,咱還指望它幫咱過日子呢。”可是眼看母豬配種的時節到了,村裡的種豬都餓死了,沒了種豬,村裡人家的母豬就無法懷崽,靈芝急得想不出辦法來。

飢餓並不能改變自然規律,飢餓中母豬照例發情,而且一旦發了情,就更加紅著眼,兇猛地躁鬧著,比人的怨氣還要大。趙一普早有先見之明,把豬圈杖子夾得牢牢的,高高的。母豬蹦跳不出去,就朝身後的石牆撞去。靈芝在屋裡只聽大門外“呼隆”一聲,貼著豬圈的圍牆就倒了。老母豬飢渴難耐地跳出來,紅著眼睛到處嗅。靈芝急忙讓婆婆穩住母豬,自己綰了褲角,到山下挑回黏土,和泥砌牆。剛砌好的院牆還不牢固,母豬一撞,又坍塌了,老母豬又一次跳出來,神情凶煞,彷彿給它一把刀,它立刻就會殺人。

趙關氏悄悄靠近母豬,一邊用一根木棍替它撓著癢,安慰著這個焦渴飢餓的畜生,一邊搖頭嘆氣:“唉,這是什麼世道,連豬都守寡啦!”可是豬比人強。一天夜裡,靈芝剛剛躺下,趙關氏就披了衣裳悄悄過來,捅了靈芝一下,壓低聲音說:“你聽,什麼動靜?”

靈芝一骨碌爬起來,側耳聽了聽,屋外豬圈裡傳來母豬哼哼嘰嘰的喘嗅聲,細聽,又彷彿有人正撓到了母豬的癢處,母豬好受地哼嘰著,聲音嬌懦讒媚,若斷若續。靈芝圓了眼睛對趙關氏說:“訥,有人偷豬!”

趙文舉怕靈芝吃虧,戚然道:“偷就偷吧!只要人太平……”抬眼看時,靈芝已經一陣風地下了炕。

人們不肯餓以待斃,周圍的村子毛賊蜂起。去年嶺後來了一夥偷豬賊,這夥賊人先把餅子浸透燒酒,再扔到豬圈裡。豬吃了浸透燒酒的餅子,也跟人一樣,不勝酒力,搖晃幾下,就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醉了。偷豬賊把醉豬抬到擔架上,蓋了麻花大被,就像抬著病人,一溜小跑,過岡越嶺。路上遇到熟人,只說抬著爹媽到鎮上治病,誰都不會疑心。有一次,醉豬半路上醒了酒,一蹬被子從擔架上跳了下來,偷豬賊的妙招才被得知,於是家家戶戶開始了防範。

靈芝機靈地穿上偏襟衣裳跳到地上,抄了門槓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外。母豬仍在喁喁。月光下,有一個黑黑的龐然大物正在調理著它,也發出跟它一樣的聲音。靈芝仔細看過之後,手裡的門槓垂下來,回頭悄悄對趙關氏說:“訥,是頭野豬呢!”婆媳倆站在月光下,一時不知所措。靈芝小心地蹲下,從杖子縫隙裡打量著野豬。發情的野豬像披著蓑衣,身上的毛硬扎扎地斜刺著,長長的臉上長著一對獠牙和兇狠的大下巴,這時的野豬如果遭遇了攻擊,就會不顧性命地掄起長下巴狠狠地向對手抽打過去。鹿染撒貝村就有人被野豬下巴鞭打得皮開肉綻,最後活活疼死。

這隻野豬大概是隻豬王,樣子有六百多斤。別說趙關氏婆媳,就是趙一普活著,也拿它沒辦法。野豬這會兒收起了獠牙,極盡溫存地拿嘴巴拱著母豬,輕輕啃咬著它,和它廝磨著。母豬既恐懼又興奮地迎合著,哼哼嘰嘰的聲音越來越大,看樣子,野豬馬上要裹挾著它上山了!趙關氏帶著哭腔小聲叫:“哎呀!”

《寂靜的鴨綠江》32(2)

靈芝趕緊用手勢制止了婆婆。野豬一邊親著母豬,一邊用長下巴掘拱著,把母豬往圈外邊趕。趙一普夾的杖子經不起野豬下巴一搖,就豁開了。母豬顫抖著四蹄,哼哼著,順從地跟著野豬躥進了密林。趙關氏眼看著母豬跟野豬跑了,留下了一座空圈和毀壞的豬圈杖子,腿一軟,倚在矮牆上對著黑夜叫起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當家的啊,我又老又無用,叫我跟你去了吧!”

靈芝鬆弛下來,深深地吐了口長氣,對趙關氏說:“訥,這事咱倆擋不住,弄不好,連命也搭上了。”她的眼睛靈活地眨著,“我琢磨著咱家的母豬會回來。家豬的性子早磨沒了,和野豬夥不了群,再說,它也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