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睜開眼,確定自己並非身處於幽冥之境,眼前的狄無謙真實存在,就像她活著須面對的一切,逃也逃不了。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她說,卻沒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沒親眼瞧見你好起來,聽見你對我說話,我怎麼都不會走。”

他看起來不再那麼霸氣了,至少,那強壯的氣勢消去了一些些,反而變得溫和體恤,對她而言,多麼似曾相識。

“現在你看到了,可以離開了。”沒有怨、沒有恨,她驚異自己的口氣竟是如此平和,甚至有些已看透了紅塵的清明,但是,她很清楚她的心,並非如此。

真正深切愛過的記憶是無法說放就放、說忘就忘的。縱然過去他再怎麼對她絕裂無情,儘管他如今已身屬另一個女子,她對他的心,卻仍維持著初時一般的柔軟。

堅持不改變的決定,其實是心裡最傷的那一部分。

“你病得這麼厲害,難道我不該多點時間陪在你身邊?”他溫柔地反問,像從前一樣,順手替她拂開幾縷髮絲。

然後,他的手指在她額前停下,輕頓著,也摩挲著,陳珞江抬起眼,跟他的視線在空中糾結,她無法不注意,屬於狄無謙眼裡那分強烈熾濃的感情。“

再回首,卻不是恍然如夢,反而,是比夢還要真實,更貼切地包圍著她。

有一瞬間,狄無謙幾乎要失去自制,他想俯下頭去親吻她。在狄家堡,他曾那樣地深戀著她;他多想再重溫那種感覺,抱住她、請求她,得到她對過去那些傷害的諒解。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

“你變了。”陳珞江艱難地避開那眼光,撇過頭把視線收回,聲音仍無激動,反而沙啞中帶了淡淡倦意。

她眼花了,那些情愫可能是對玉如霞的,也可能是對朱清黎的,但絕對絕對不屬於她,她才解去盤據數個月的劇毒,精神這麼疲累。當然有可能弄錯了。

也許他變了,但……人都會變的,不是嗎?她不也是一樣?對這點,有什麼好質疑的?自己能從鬼門關前安然返回,想必也是玉如霞極力遊說他帶著七採石來的。那女孩善良得不會去憎恨任何人。

別再自以為是了。她垂首,始終沒有勇氣再抬頭盯著狄無謙,再試圖印證一次。

“你也變了。”落在額前的手指徐徐而下,在她頰邊遊移。

她的眼,清楚映著他臉上的疼與憐。那一刻,陳珞江幾乎忘了自己的決心。

“玉如霞好嗎?或者……我該改口了,她是狄夫人,是嗎?”她僵硬地問。

頰上的手指原有生命,卻因這句話被活活剪斷了氣息狄無謙頹然,移了開去。

陳珞江仰首,看著他寬厚的背,輕輕地移了出去,她的心不自覺地抽疼起來。他成婚這麼久了,難道還是寂寞無主?

你還忘不了朱清黎?你這樣子,對得起玉如霞嗎?陳珞江多想揪著他,忿怒地質問。

“能不能……再讓我說幾句話?”

她咬著牙不出聲。用手掐著自己的腕骨,就怕一不小心,她會冒出不該出口的話;對她來說,離開狄家的那天,一切都了斷了,狄無謙早就不是她應該關心的。也許她愛他,很那是另一回事,至於他愛的是誰,與她何干?

“對不起,我讓你受這麼多苦。我欠你的……太多了,在你面前,我寧願選擇輸贏,也不肯跟感情屈服,原諒我的壞習慣,好嗎?”

她僵硬地別過頭。“還有其它的嗎?”

“我承認我曾經對朱清黎動過心,但……那是在你之前的事,跟你一起之後,我再也沒有想過別人了,要我發誓嗎?如果……那會讓你踏實一些!”

“不要,你何苦如此!”她哽咽地低喊,猛然捂住耳朵。

他慌亂的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