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到了老年階段,酒量也會漸漸減少。他自己掏錢買酒,不要別人的饋贈,也不經常開懷痛飲。但矮人畢竟是矮人,在蘇眉的印象裡,他是唯一一個會在房間裡放個橡木酒桶的人。

她特意選擇了時機,私下和他見面,生怕被別人聽到幽星的秘密。幽星樂意告訴別人,那是他的事。她作為隊長,即使只是名義上的,也有義務為同伴保守隱私。

赫博森的眼睛小而銳利,盤腿坐在椅子上,都沒站起身向她致意。也許因為她與凱同行,他對她的態度並不算客氣。還好蘇眉來這裡不是為了交朋友,回以一個苦笑,就自動坐在了他對面。

她說:“我們都知道了。”

“……知道了什麼?”

“三百年前發生的慘劇,你們隱瞞的內情。”

赫博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房門。門沒關,但走廊上空無一人,附近也相當安靜,不像有人能聽到的樣子。

他粗重地吐了一口氣,像是要把內心的積鬱吐出來,然後粗聲粗氣地說:“他終於又做了一件我沒想到的事情。我還以為以精靈的厚臉皮,他非得三緘其口,直到把這事帶入墳墓為止呢。”

蘇眉回答道:“恰好相反,我覺得他從來沒有刻意隱瞞,只是不刻意宣揚而已。”

赫博森做出了一個矮人很少做的表情——冷笑。他一邊冷笑,一邊粗魯地問:“是嗎?看上去,他的運氣真不錯,居然找到了一群不怕被他幹掉的隊友。”

蘇眉明知他會露出類似的態度,心裡仍然想要嘆息。她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措詞,最後不得不極為坦白地承認,“是的,我們確實不怕被他幹掉……赫博森先生,我們聽完他的故事,覺得非常遺憾。你當時也認為,他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懲罰,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七英雄只剩下你們兩人還活著,你就不能考慮……原諒他嗎?”

赫博森忽然沉默了,銳利如刀的目光死死盯著她,彷彿盯著一個從噩夢中爬出的鬼魂。良久之後,他極為嚴肅地搖著腦袋,連帶鬍子一起顫動著,用鄭重的態度說:“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想要我原諒他,除非熔岩倒流,死者復生。”

蘇眉也沉默了一會兒,賠笑道:“在不遠處的金字塔那裡,全部都是復生的死者。您看……”

自她進門以來,老矮人雪白的雙眉始終皺在一起,像是對她很不滿。這時,它們終於鬆開了,代表主人的心情有所改變。

他也終於笑了一下,說:“小姐,我很欣賞你努力為同伴爭取諒解的行為。這正是任何一個隊長應該做的事。但是很遺憾,這件事就是這樣了,是個永遠無法解開的死結。我願意與你們一起,共同對抗最危險的敵人,可我永遠不會原諒他。”

他想了一會兒,又說:“我的家人和朋友死在惡魔手中,沒有人比我更恨惡魔。但我仍然秉持一條原則,那就是……永遠不懷疑朋友,永遠不傷害朋友。而幽星,他過去並不這麼想。”

第180章

蘇眉真想就這麼把苦笑掛在臉上,變成一個奇怪的面具。赫博森把話說的很清楚,態度也很明確。但她想到凱,仍然努力了最後一次,“你要明白,一個人很難把情敵當成朋友。他內心深處,總會記得這件事,然後一衝動,就做出平時不會做的事情……”

“是這樣沒錯,不過,”老矮人通情達理地說,“他的情敵有朋友啊。”

他那把椅子符合人類身高,對他來說太高了點,所以他一直盤坐在上面,以免雙腿盪來盪去,給人帶來滑稽的視覺效果。

這個時候,他蠕動了一下,態度還是那麼鄭重,“你讓我想起我們過去的隊長,看起來很普通,其實心地善良,意志堅定,對萬事萬物抱有廣泛的同情心,也從來不認為自己特別了不起,所以我們可能彼此不服氣,卻